藏经阁外的厮杀声渐渐平息，最后一抹血色被晨雾冲淡时，夜玄钰收剑回鞘，玄色衣袍上的血珠顺着衣料褶皱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细小的深色痕迹。他抬眼望向这座矗立在天衍宗后山的古老建筑，朱红大门上的铜环早已锈蚀，却依旧透着几分庄严肃穆，仿佛千百年来的风雨都未能磨灭其厚重底蕴。
“都清干净了？”韩雪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刚经历过打斗的微喘。他身着暗剑堂的黑色劲装，裙摆被划破了一道小口，露出内里月白色的衬布，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沾湿了衣领。
夜玄钰回头时，正瞥见他抬手擦拭汗珠的动作，指尖纤细，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力道——那不是女子该有的指尖，骨节分明，指腹还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自韩家设宴，韩老爷子当众叩拜，道出他乃是隐世皇族后裔的身份后，他便总忍不住对韩雪清多留几分心思。明明是韩家捧在手心的“大小姐”，却总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与柔弱外表不符的英气，像是被强行塞进锦盒的宝剑，锋芒难掩。
“嗯，外围的修士都解决了，剩下的应该都躲进阁内了。”夜玄钰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不过看这情形，他们多半是为了藏经阁的典籍而来，而非针对我们。”他说着，走上前推开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巨响，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门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墨香与灰尘混合的气息，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射而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书架上一排排泛黄的典籍染成暖金色。书架高耸入云，直抵阁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卷，有的封面已经破损，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隐约能看到上面用朱砂批注的字迹。
“这藏经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这么多修士趋之若鹜。”韩雪清走进阁内，目光在书架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惊叹。他自幼在韩家长大，虽也见过不少典籍，却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藏书，光是那一排排书架，便足以让人心生敬畏。
夜玄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二层的方向：“《天衍宗秘史》应该在顶层，我们上去找找。”他说着，在角落找到一架木梯，木质坚硬，表面被磨得光滑，显然是常年被人使用。他推着木梯走向二层，木梯与地面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藏经阁内格外清晰。
韩雪清站在梯下，仰头望着顶层的书架，目光在一排排典籍中搜寻。他踮着脚，试图看得更清楚些，腰间的束带不知何时松了半寸——这束带是女装的必备之物，他穿了这许久，依旧不习惯这般束缚，方才打斗时又被对方的兵器扫到，此刻更是松垮得厉害。
“那本，”韩雪清忽然眼前一亮，抬手指向顶层角落的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卷，“封皮上有天衍宗的图腾，应该就是《天衍宗秘史》，那本应该有百年前的记载，或许能找到主上的线索。”
夜玄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那本被挤在两本厚书之间的书卷。他踩上木梯，木梯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稳了稳身形，伸手去够书卷。指尖即将碰到书页时，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梯下的韩雪清。
他正踮着脚扶着梯柱，身姿纤细，黑袍的领口因为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光，脸颊因为之前的打斗和此刻的踮脚动作，透着健康的红晕。夜玄钰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动。他明明是韩家的“大小姐”，是该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女子，可他身上总有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英气，尤其是在握剑时，那种杀伐果断的模样，几乎让他忘记了他的性别。
“小心脚下。”夜玄钰下意识地开口提醒，话音刚落，便见韩雪清脚下一滑，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他惊呼一声，忙伸手紧紧抓住梯柱，才勉强稳住身形。可就是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本就松垮的腰间束带彻底散开，外层的暗剑堂黑袍失去了束缚，顺着肩头滑落，露出里面贴身穿着的丰胸衣。
那丰胸衣是韩雪清为了伪装女子身份特意定制的，质地柔软，颜色素雅，此刻随着黑袍的滑落，肩带顺着光滑的手臂一路滑到肘部，露出光洁如玉的肩头和锁骨下淡淡的红痕——那是前几日练剑时不小心蹭到的，至今尚未消退。
韩雪清整个人僵在原地，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他怎么也没想到，束带会突然散开，更没想到会在夜玄钰面前出这样的洋相。他慌忙伸手去拉衣服，可越是慌乱，动作便越不听使唤，手指不小心勾住了丰胸衣的边缘，用力一扯，反而将其扯得更开。
胸口细腻的肌肤在暖金色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薄红，像是被晨露打湿的花瓣，透着几分诱人的娇嫩。胸前的弧度因为丰胸衣的支撑显得格外饱满，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僵硬——那毕竟是伪装出来的轮廓，终究不及天然的柔软。
韩雪清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指尖微微颤抖，想要将衣服拉好，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他能感觉到夜玄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灼热，让他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动。”夜玄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阁内的尴尬。他从木梯上下来，脚步很轻，却依旧让韩雪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夜玄钰走到韩雪清身后，温热的掌心轻轻扶住他的腰，动作温柔而克制，没有丝毫逾矩。韩雪清的身体瞬间绷紧，腰侧的肌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那温度像是带着电流，顺着肌肤传遍全身，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颤。
另一只手捡起滑落的黑袍，夜玄钰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指尖不经意间蹭过他的腰侧，细腻的触感让两人同时僵了一下。夜玄钰的指尖顿了顿，随即继续动作，将黑袍的领口拉好，又拿起散落在地上的束带，绕到他的腰间，轻轻系好。
束带缠绕的瞬间，韩雪清能清晰地感受到夜玄钰的呼吸落在颈后，带着熟悉的松木香，那是他常用的熏香味道，此刻却显得格外撩人。他的耳朵尖泛起了明显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低着头不敢看对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受惊的蝴蝶。
“我……我自己来就好。”韩雪清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慌乱和羞赧。他想推开夜玄钰，手腕却被对方轻轻攥住。夜玄钰的掌心温热而有力，包裹着他的手腕，让他无法挣脱。
夜玄钰没有松手，反而微微用力，将他的手转向自己。两人指尖相扣，韩雪清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纹路，也能感受到自己掌心的薄汗——那是因为紧张和羞赧渗出的冷汗。他抬眼望去，正好对上夜玄钰的目光。
夜玄钰的眼眸深邃如夜，里面映着暖金色的阳光，也映着他泛红的脸颊和慌乱的神情。那目光温柔而专注，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让韩雪清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应该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夜玄钰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贴着韩雪清的耳畔响起，带着一丝磁性，撩得他耳尖发麻，“你的手型、你握剑的姿势，还有你偷偷藏起男装时的慌张，我都记得。”
韩雪清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几分，只剩下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从未有人察觉，却没想到，夜玄钰竟然早就知道了？
“你……你什么时候……”韩雪清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他想收回手，却被夜玄钰攥得更紧了些。
“第一次在韩家后花园见你练剑时。”夜玄钰缓缓开口，目光依旧落在他的脸上，“女子握剑，多是指尖用力，手腕柔软，可你握剑时，指节发力，手腕沉稳，带着几分男子的刚劲。还有你剑法中的那几招‘破风式’，分明是韩家传男不传女的绝学，若非韩家嫡系男丁，根本不可能习得。”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韩雪清的手背，语气依旧温柔：“后来在客栈，我无意间撞见你在房内藏东西，好奇心起，便多留意了几分。你藏的是一套青色男装，料子上乘，上面绣着韩家的暗纹，显然是你的常用衣物。那时我便越发确定，你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柔弱无害的女子。”
韩雪清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白，羞赧、慌乱、惊讶、忐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生怕被人发现，可到头来，却早已被眼前的人看得通透。
“你……你为何不拆穿我？”韩雪清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也带着几分不解。他不明白，夜玄钰既然早就知道了真相，为何还要一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夜玄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中微微一软，抬手轻轻拭去他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泪珠，指尖的触感微凉：“我为何要拆穿你？”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你男扮女装，定然有你的苦衷。我虽不知你为何要如此，但我知道，你并非恶人。更何况……”
他的目光落在韩雪清的脸上，带着几分认真，几分温柔：“无论是男装的你，还是女装的你，于我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你的性别，从来都不是我在意的事情。”
韩雪清的心跳瞬间加速，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他怔怔地看着夜玄钰，眼眶越来越红，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感动。这些年来，他一直活在伪装之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身份暴露后引来杀身之祸，也怕被人指指点点。可夜玄钰的话，却像一束阳光，照亮了他心中的阴霾，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接纳。
“主上……”韩雪清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夜玄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温柔而安抚：“好了，别哭了。”他松开握着韩雪清手腕的手，转而拿起地上的木梯，“我们先把《天衍宗秘史》找下来，看看里面有没有我们想要的线索。”
韩雪清点了点头，擦干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他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找到主上的线索才是重中之重。只是，经此一事，他看向夜玄钰的目光，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那是感激，是依赖，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动。
夜玄钰再次踩上木梯，这一次，韩雪清没有再站在梯下，而是扶着梯柱，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脚下，生怕他会像自己刚才那样滑倒。夜玄钰感受到他的担忧，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动作越发沉稳。
指尖触及那本《天衍宗秘史》的封皮，粗糙的纸张带着岁月的痕迹。夜玄钰轻轻将其抽出，转身递给梯下的韩雪清。韩雪清伸手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封皮上的天衍宗图腾已经有些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其繁复的纹路。
两人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将书卷摊开。书页泛黄，上面的字迹是用毛笔书写的，工整而有力，带着几分古朴的韵味。两人凑在一起，仔细翻阅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也洒在两人的脸上，暖融融的。
“这里！”韩雪清忽然指着其中一页，语气带着几分兴奋，“百年前，天衍宗曾有一位神秘客卿，来历不明，修为高深，据说曾多次出手相助天衍宗度过难关。后来这位客卿突然失踪，天衍宗为了纪念他，便将他的事迹记载在了秘史之中。”
夜玄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上面写道：“玄历三百七十二年，有客卿自西域而来，自称玄渊，面覆银 mask，修为深不可测。时逢魔修作乱，天衍宗危在旦夕，玄渊客卿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击退魔修，救下天衍宗上下。此后三年，玄渊客卿留驻天衍宗，传授弟子心法，指点宗门事务，后于玄历三百七十五年悄然离去，不知所踪。”
“玄渊……”夜玄钰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过。”他仔细回想，忽然想起幼时在皇族秘阁中看到的一份古籍，上面记载着一位名为玄渊的先祖，曾游历四方，造福百姓，后来神秘失踪。难道，这两者是同一个人？
“主上，你觉得这位玄渊客卿，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韩雪清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
夜玄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他继续翻阅着书卷，后面还有关于玄渊客卿的一些细节描写，提到他常用一把名为“墨影”的长剑，剑法飘逸，威力无穷，且腰间常系着一块玄色玉佩，上面刻着皇族图腾。
“没错，就是他！”夜玄钰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那块玄色玉佩，正是我们皇族的信物！这位玄渊客卿，定然就是我们要找的先祖！”
韩雪清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太好了，终于找到线索了！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西域寻找他的踪迹？”
夜玄钰合上书卷，目光坚定：“嗯。不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先返回韩家，将此事告知韩老爷子，再做打算。”他看向韩雪清，眼中带着几分温柔，“而且，我也想让你以真实的身份，站在众人面前。”
韩雪清的脸颊微微一红，点了点头：“好。”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他已经不再害怕身份暴露。有夜玄钰在身边，他觉得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有了底气。
两人收拾好书卷，并肩走出藏经阁。阳光正好，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阁外的空气清新，带着山间草木的清香，让人心情舒畅。
韩雪清侧头看向身边的夜玄钰，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紧抿，带着几分冷峻，却又在看向自己时，眼中满是温柔。韩雪清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慌忙移开目光，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夜玄钰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韩雪清的手微微一颤，没有挣脱，反而任由他握着。两人的手紧紧相扣，掌心的温度相互传递，像是在诉说着彼此的心意。
“走吧。”夜玄钰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嗯。”韩雪清轻声应道，脚步轻快地跟上他的步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也落在他们前方的道路上。藏经阁的风波已然平息，主上的线索也已找到，而他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这一路，或许会有风雨，或许会有坎坷，但只要两人携手同行，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