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清刚把一百遍《清心诀》捆成鼓鼓囊囊的一摞，手腕酸得像提了半桶水，正揉着胳膊叹气呢，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林婉儿像阵带着芝麻香的风冲进来，手里捧着个绣满鸳鸯的锦盒，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师妹！快！给你看个好东西！”林婉儿把锦盒往桌子上一放，盒子上的金线鸳鸯差点蹭到韩雪清刚抄好的竹简，吓得他赶紧把竹简往旁边挪了挪——这可是他熬了半宿的成果，要是被蹭脏，凌寒师尊怕是要让他再抄一百遍。
韩雪清揉着发酸的手腕，心里直打鼓。自从上次浣灵池“丰胸衣”事件后，林婉儿送东西的精准度堪比宗门的箭靶，每次都能稳稳戳中他“男扮女装”的雷区。他盯着那个粉粉嫩嫩的锦盒，盒盖边缘还缀着粉色流苏，怎么看都像装着能让他当场社死的“定时炸弹”。
“你猜这里面是什么？”林婉儿故意把锦盒抱在怀里，眼睛亮得像刚偷喝了蜜水，“我娘托人从青阳城最有名的‘锦绣阁’定做的，花了整整三两银子呢！”
韩雪清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该不会是……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衣服吧？”
“什么叫奇奇怪怪！”林婉儿假装生气地戳了戳他的额头，“这可是正经的好东西！”说着“唰”地打开锦盒——一件粉色襦裙赫然躺在里面，云锦面料软得像云朵，裙摆上绣着层层叠叠的海棠花，花瓣边缘还勾了金线，领口缀着的细小珍珠，阳光一照，晃得韩雪清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韩雪清看着那件粉得能掐出水的襦裙，嘴角抽得像被风吹动的竹叶子。他在韩家穿的不是墨色劲装就是藏青色短打，别说粉色了，连浅色系的衣服都没碰过。这裙子要是穿在身上，他怕是要被当成青阳城最娇贵的花魁，而不是清心宗舞剑的弟子——到时候要是有人让他“转个圈看看裙摆”，他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劈剑”？
“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吧！”林婉儿拿起襦裙，不由分说地往他身上比划，布料蹭过手臂，软乎乎的，却让韩雪清浑身僵硬，像被藤蔓缠住的小树苗，“我特意让我娘按你的尺寸做的，你看这腰围，这袖长，肯定合身！”
韩雪清赶紧往后退，摆手如拨浪鼓，差点把身后的凳子带倒：“不、不用了师姐！我衣柜里还有衣服呢！上次大师姐给的紫霞劲装就很好，又耐脏又方便练剑，真不用麻烦你……”
“劲装哪能穿去赏花宴啊！”林婉儿把襦裙往他怀里塞，力道大得韩雪清差点没接住，“赏花宴要穿得温婉点，你穿劲装去，别人还以为你要去劈花呢！再说了，你看你衣柜里的衣服，不是灰就是紫，跟个小老头似的，早就该添件新的了！”
韩雪清抱着那件粉裙子，感觉怀里像揣了团烧红的炭，胳膊都烫得发麻。那裙子的领口开得有点低，胸口还绣着两朵硕大的海棠花，他偷偷用手指戳了戳，花瓣软得像棉花，心里更慌了——这要是穿出去，别人不得盯着他胸口看？
他赶紧瞄向苏玲，眼神里满是“求救”，可苏玲正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帕子捂着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显然是乐见其成。
“师妹，你就收下吧。”苏玲走过来，帮他把襦裙的领口理了理，指尖碰到布料，还忍不住夸了句，“这云锦摸起来真舒服，婉儿一片心意，你总不能让她白忙活吧？再说了，你皮肤白，穿粉色肯定好看，比那些穿红穿绿的师妹们亮眼多了。”
韩雪清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像两只等着投喂的小松鼠，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林婉儿为了这裙子，肯定跟她娘说了不少话；苏玲虽然没帮忙做，但刚才还帮他打圆场，他要是再拒绝，就太不识好歹了。
“那、那谢谢婉儿师姐了。”韩雪清硬着头皮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我明天就穿这件去赏花宴。”
林婉儿瞬间笑开了花，拍着他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得呛到：“这才对嘛！明天我早起帮你梳个‘垂丝髻’，再把我那支珍珠钗给你戴上，保证让你成为赏花宴最亮眼的师妹！到时候那些男弟子，保准都盯着你看！”
韩雪清干笑两声，抱着粉裙子溜回自己的床位，趁两人不注意，赶紧把裙子塞进衣柜最底层，还用两件旧襦裙压得严严实实——他现在只希望明天天降大雨，把赏花宴冲取消，或者林婉儿一觉睡过头，忘了这件事。
可天不遂人愿，第二天一早，韩雪清还在梦里跟竹子较劲（梦里他终于敢用力劈剑了），就被林婉儿从床上拽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林婉儿手里拿着梳子和珍珠钗，身后跟着端着胭脂盒的苏玲，两人活像两个准备给布娃娃打扮的小姑娘，眼睛亮得吓人。
“师妹！快起来！辰时就要开赏花宴了，再不起就来不及了！”林婉儿把他按在梳妆台前，梳子“唰”地一下梳进头发里，扯得韩雪清疼得“嘶”了一声，“哎呀，别动！梳歪了就不好看了！”
韩雪清闭着眼睛装死，任由林婉儿摆弄。梳子划过头皮时有点痒，他忍不住想笑，刚咧开嘴，就被苏玲按住了肩膀：“别乱动，眉笔要画歪了。”
他睁开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毛被画成了细细的柳叶眉，比苏玲的眉毛还细，活像两条小虫子趴在额头上；脸上涂了淡淡的胭脂， cheeks红扑扑的，像被太阳晒过的苹果；嘴唇上还抹了粉色的唇脂，亮晶晶的，像刚偷吃过蜂蜜。
“师姐，这、这也太艳了吧？”韩雪清看着镜中的“陌生姑娘”，心里一阵发虚，“赏花宴而已，不用这么隆重吧？”
“隆重才好啊！”林婉儿把他的头发分成几股，开始编小辫子，“你看宗门里的师妹们，哪个不是精心打扮去的？你要是素着脸去，岂不是吃亏了？”
苏玲也点头，拿起一支粉色的发带，在他头发上比划：“再系个发带，就更灵动了。对了，你穿那件粉裙子，配这支发带正好。”
韩雪清看着林婉儿手里那件粉裙子，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硬着头皮接过裙子，躲进隔间换衣服——云锦面料确实软，可穿在身上却浑身不自在。领口太低，他总觉得风会吹进去；腰间的系带太紧，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最麻烦的是裙摆，太长了，他走了两步，差点踩到裙摆摔个屁股墩。
“师妹，换好了吗？快出来让我们看看！”林婉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还带着点催促。
韩雪清深吸一口气，像上战场似的打开隔间的门。林婉儿和苏玲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跟看到了盛开的牡丹似的。
“我的天！太好看了！”林婉儿冲过来，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我就说你穿粉色好看，你看这裙摆，你看这珍珠领口，简直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苏玲也笑着点头：“确实好看，皮肤衬得更白了，等会儿去赏花宴，肯定能吸引不少目光。”
韩雪清的脸通红，像被煮熟的虾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尽量把下巴埋进衣领里，可领口太浅，根本遮不住，反而显得更娇俏了。
“走！咱们去赏花宴！”林婉儿拉着他就往外走，力道大得韩雪清差点跟不上，只能小步小步地挪——怕踩到裙摆，也怕走太快露出男子的步伐。
一路上，果然吸引了不少弟子的目光。有几个穿浅绿襦裙的师妹，盯着他的裙子小声议论：“你看韩师妹的裙子，是不是锦绣阁的？我娘上次去青阳城，说锦绣阁的云锦要三两银子一匹呢！”
还有个男弟子路过，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树，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韩雪清的裙摆，嘴里喃喃自语：“这海棠花绣得真好……”
韩雪清的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脸藏进袖子里。他偷偷加快脚步，结果没注意脚下，差点踩到裙摆摔个跟头，幸好苏玲及时扶住了他。
“慢点走，别急。”苏玲忍着笑，帮他把裙摆往上提了提，“你看你，慌慌张张的，像被猫追的老鼠。”
韩雪清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这裙子……”
刚走到花园门口，就遇到了楚云曦。她穿着一身银灰劲装，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剑穗上的红绳晃来晃去，英气勃勃的。看到韩雪清，她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雪清？你今天……”楚云曦的目光落在他的粉裙子上，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这裙子很适合你，比平时穿劲装温婉多了。是为了赏花宴特意准备的？”
韩雪清赶紧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裙摆，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是、是婉儿师姐给我做的……她说赏花宴要穿得温婉点，不能穿劲装。”
“嗯，她说得对。”楚云曦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又很快移开，“赏花宴人多，你小心点，别踩到裙摆。走吧，我带你去找个好位置。”
韩雪清点点头，跟在楚云曦身后，心里却更紧张了。楚云曦是宗门里出了名的“火眼金睛”，上次他练剑时收力，就被她看出来了，这次穿这么别扭的裙子，万一被她看出破绽怎么办？他偷偷挺了挺胸，又赶紧放松——怕胸口太挺，暴露自己是男的。
终于到了赏花宴场地。花园里种满了各种花，牡丹开得雍容华贵，玫瑰带着刺也娇艳，海棠花一簇簇的，跟韩雪清裙子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场地中间摆着几张木桌，上面放着桂花糕、杏仁酥、蜜饯果脯，还有冒着热气的花茶，不少弟子已经围坐在桌边聊天，热闹得像集市。
林婉儿拉着韩雪清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坐下，刚坐下就递给他一块桂花糕：“快尝尝！这是膳堂张师傅新做的，我早上特意去抢的，还热乎着呢！”
韩雪清接过桂花糕，刚咬了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冽声音：“雪清，今天倒是少见。”
他心里一咯噔，回头一看，果然是凌寒师尊。她穿着一身月白道袍，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可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像能看透人心似的，落在他的粉裙子上。
“师、师尊！”韩雪清赶紧站起来，差点把手里的桂花糕掉在地上，“您也来参加赏花宴啊？”
“嗯，来看你们闹。”凌寒走到他旁边坐下，目光在他的裙摆上扫了一圈，语气里带着点戏谑，“这裙子确实好看，就是裙摆太长了，你走路时得小心点，要是不小心踩到，怕是要上演‘平地摔跤变陀螺’，到时候可就成赏花宴的笑话了。”
韩雪清的脸瞬间红透，像被泼了一盆热水，赶紧把裙摆往上提了提，手指攥着裙摆的边角，小声说：“我、我会小心的，谢谢师尊提醒。”
“不用谢我，”凌寒拿起一块杏仁酥，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听说你昨天练剑时总收力，是不是因为穿了新裙子，怕把裙子划破？”
韩雪清赶紧摇头，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有！跟裙子没关系！我就是还没掌握好‘冷月斩’的招式，所以才收力的……”
“哦？是吗？”凌寒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反而指了指桌子上的花茶，“这花茶是用后山的梅花泡的，暖身子，你多喝点，省得等会儿风吹着冷。”
韩雪清点点头，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花茶暖暖的，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可他心里还是慌得很，总觉得凌寒师尊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像在观察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花园里的海棠花瓣落了一地，韩雪清的裙摆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像朵盛开的粉色花。他赶紧伸手去拉裙摆，结果动作太急，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李师妹。
李师妹手里端着一杯花茶，被他一撞，茶水“哗啦”一声洒了出来，正好洒在韩雪清的裙子上，留下一大片深色的水渍，像给粉色的海棠花添了块丑丑的墨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韩雪清赶紧道歉，心里却慌得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湿裙子贴在身上，能隐约看出他的肩宽，而且腰上的系带被水浸湿后，勒得更紧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布料贴在皮肤上的冰凉。
李师妹也慌了，赶紧拿出帕子帮他擦：“没事没事！是我没拿稳茶水，都怪我！”
林婉儿和苏玲也赶紧围过来，拿出自己的帕子帮他擦裙子，可茶水已经渗透了云锦，根本擦不干净，反而把水渍蹭得更大了，从腰侧一直蔓延到裙摆，看起来狼狈极了。
韩雪清看着裙子上的水渍，心里一阵委屈。他本来就不想穿这裙子，现在又弄湿了，还可能暴露身份，眼眶瞬间红了，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我、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韩雪清说完，不等林婉儿和苏玲挽留，转身就往外跑。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也怕别人看出他的不对劲。
裙摆太长，他跑的时候差点摔了好几次，头发上的珍珠钗也晃掉了，滚在地上，他都没敢回头捡。一路上，不少弟子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小声议论着，可他顾不上了，只想赶紧回弟子居，把这讨厌的粉裙子脱掉。
终于跑回房间，韩雪清“砰”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他低头看着湿哒哒的裙子，越看越委屈，伸手把裙子脱下来，扔在椅子上，裙子上的水渍还在往下滴，弄湿了地面。
“以后再也不穿粉色裙子了！再也不参加什么赏花宴了！”韩雪清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小声嘀咕，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的小兽。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刚才在赏花宴上的反常举动，早就被凌寒看在了眼里。凌寒看着他跑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滚落的珍珠钗，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一个普通的女弟子，怎么会因为裙子湿了就这么激动？而且她刚才拉裙摆时，手腕的动作，分明带着练过男子剑法的硬劲。
“这丫头的秘密，怕是比锦盒里的糖还多。”凌寒小声嘀咕着，拿起地上的珍珠钗，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得好好查查韩雪清的身份，不然这丫头迟早要闹出更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