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总是与风险并存。
十一留下的那个陈旧工具箱，此刻就摆在柜台之上，在书店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它像一个潘多拉魔盒，里面可能装着扭转局面的钥匙，也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麻烦。
“这家伙鼓捣出来的东西，有时候比冥府的制式装备还邪门。”张楠虚弱的魂体飘在一旁，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她曾是冥府体系内的人，对这些“非法改装”的玩意儿，既有本能的审视，又不得不承认其在特定情况下的有效性。
哆咪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工具箱的卡扣，碧绿的猫眼里满是好奇：“快打开看看，那家伙有没有留下什么能暂时‘充电’的好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按在冰凉的金属扣上。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十一的独特能量残留——一种混合了冥府科技精密感与某种偏执狂热的波动。
“咔哒”一声，箱盖弹开。
里面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被精心分隔成数个大小不一的格子，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件。有的像是缩小版的精密仪器，闪烁着微弱的指示灯；有的则像是用不明生物骨骼或奇异金属雕刻的符文片；还有一些密封的试管，里面装着颜色诡异的液体或雾气。
我们需要的，是能够暂时稳定魂体、补充能量的物品，并且最好具备一定的隐蔽性。
我的目光掠过那些看起来攻击性极强的装置，最终停留在角落里的两样东西上。
一样是几片薄如蝉翼、呈现半透明灰白色的贴片，上面蚀刻着极其复杂的微型魂络回路，隐隐散发着一种“空无”的气息。
另一样，则是一个巴掌大小，形似老旧怀表的装置，表盘却不是时针分针，而是一个不断缓慢旋转的、由微弱光点构成的复杂星图。
“【拟态魂纹贴片】，”张楠辨认出了前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东西能暂时模拟出稳定的魂体波动，掩盖使用者真实的魂体状态，甚至能模拟出‘健康’的假象。对现在的我很有用，但持续时间不长，而且一旦能量耗尽，贴片本身会释放一种特殊的分解波，不留任何痕迹。”她看向我，补充道，“这是冥府技术局开发用于高级潜入的试验品，没想到十一连这个都能搞到和改造。”
这正好解决了张楠魂体虚弱、难以远离书店的问题。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足够支撑我们短程往返那个废弃防空洞区域。
“那这个呢？”哆咪用爪子虚点了一下那个“怀表”。
我将其拿起，入手微沉，触感冰凉。意识稍稍探入，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种奇特的、引导与汇聚能量的场。
“这像是一个小范围的……【灵机导引器】。”我推测道，“它不是直接产生能量，而是像磁石一样，吸引并汇聚周围环境中游离的、相对温和的灵机粒子，缓慢补充使用者的消耗。”它无法让我瞬间恢复，但如同滴水穿石，能在行进途中持续滋养我枯竭的识海和沉重的肉身，避免状态进一步恶化。
十一留下的这些东西，仿佛早已预料到我们会有山穷水尽、需要外出涉险的一天。这份未雨绸缪，不知是该让人感激，还是心惊。
事不宜迟。
张楠拿起一片【拟态魂纹贴片】，按照十一留在工具箱内盖的简易说明（这家伙居然还留了说明书），将其轻轻按在自己魂体最为不稳的眉心附近。贴片触碰到魂体，立刻如同水母般软化、延展，迅速覆盖住那一小片区域，其上的魂络回路亮起微光，与张楠的魂体短暂融合。
下一刻，她原本近乎透明的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起来，虽然仔细感知下仍能发现一丝不自然的“填充感”，但乍看之下，已然与正常状态无异。连眉心的那簇金焰，都显得稳定了许多。
“感觉如何？”我问道。
“像套上了一层不合身的盔甲，”张楠活动了一下手腕，微微蹙眉，“但确实稳定多了。根据说明，大概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左右。”
我则将【灵机导引器】贴身放好。立刻，便感觉到周身空气中那些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游离灵机，开始如同受到无形引力般，极其缓慢地向我的身体汇聚，丝丝缕缕地渗入干涸的识海和疲惫的肉身。效果微乎其微，但确实带来了一种久旱逢甘霖的舒缓感，至少阻止了状态的继续下滑。
准备就绪。
“那么，向导呢？”我看向哆咪。
黑猫甩了甩尾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跟我来，就在附近。是个老家伙，脾气有点怪，但那条老防空洞，没谁比它更熟了。”
我们悄然从书店后门离开，融入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之中。哆咪在前面带路，它的身影在阴影中时隐时现，巧妙地避开了几个可能被布置了监控节点的位置。
它带着我们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里，最终在一处堆满废弃建材的角落停了下来。那里，一只皮毛灰白、看起来老得都快睁不开眼的大狸花猫，正蜷缩在一个破旧的纸箱里打着盹，呼噜声震天响。
“老灰！”哆咪喊了一声。
那被称为老灰的狸花猫懒洋洋地睁开一条眼缝，浑浊的眼珠扫过我们，最终落在哆咪身上：“是小黑猫啊……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还带了两个……嗯？”它的目光在我和张楠身上停留了片刻，鼻翼微微抽动，“生面孔，味道还挺杂……”
“少废话，”哆咪不耐烦地用爪子刨了刨地，“想去东北边那个老防空洞群办点事，给带个路，规矩我懂。”
老灰慢悠悠地坐起身，舔了舔爪子：“那地方啊……可不太平静咯。最近多了些鬼鬼祟祟的两脚兽，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附近转悠。价钱得加倍。”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主要由哆咪进行），我们付出了一块蕴含温和月华的鹅卵石（哆咪的珍藏）作为报酬。
老灰将鹅卵石揣进身下，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跟我走吧，抄近道。不过事先说好，我只负责带到外围，里面的浑水，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想趟。”
它迈着看似蹒跚，实则极快的步子，引领着我们钻进了一条几乎被杂草完全覆盖的地下排水渠入口。
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城市东北方向的天空，已经隐隐透出了一丝灰白。
而我们，正向着那片未知的“空洞与杂乱”，步步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