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凭空出现的玻璃弹珠,静静地躺在柜台下方的光影交界处,普通得与这满屋狼藉、灵异诡谲的书店格格不入。
但它内部那一闪而逝的七彩流光,以及其上缠绕的那缕微弱却独特的“念”,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我因两次时空穿梭而疲惫不堪的神经。
那不是情绪的执念,不是能量的波动,更非魂体的印记。它是一种……轨迹。一种仿佛由无数细微瞬间压缩而成,带着既定方向与契约意味的、关于“时间”本身的痕迹!
我能“看见”它了!
并非用“辨妄之瞳”,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刚刚因为连续逆流时间而被强行激发的感知。这感知还很模糊,如同近视者初次戴上眼镜,看到的是一个轮廓而非细节。但它的确存在,并且牢牢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什么东西?”十一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颗弹珠。他下意识地想用探测器扫描,却被我抬手阻止。
“别动它。”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这东西……不对劲。”
张楠的魂体飘近了些,她虽无法像我一样直接“看见”那缕时之念,但作为前巡阳吏,对异常能量的直觉依旧敏锐。“没有恶意,没有邪气……但有一种……被‘约定’好的感觉。像是某种信标,或者……请柬?”
请柬?
这个词让我心中一动。难道大纲中提到的第一位“时间购买者”,是以这种方式预告他的到来?
我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没有直接用手去触碰,而是尝试着调动那份新生的、对时间之念的感知,如同伸出无形的触须,轻轻触碰那缕缠绕在弹珠上的奇异痕迹。
嗡……
一股极其微弱的信息流,顺着那感知涌入我的脑海。
并非语言,而是一段模糊的、带着强烈焦急与不甘情绪的“时间影像”碎片:
——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一条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绝望地看着一辆失控的货车冲向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
——人影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但距离太远,时间太短。
——影像戛然而止,留下一种心脏被攥紧般的窒息感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悔恨:“如果……如果能再早一分钟……不,三十秒!只要三十秒!”
这段碎片短暂却冲击力极强,那浓缩的绝望与对“时间”的渴求,几乎要灼伤我的意识。
我猛地收回感知,呼吸有些急促。
“怎么了?”张楠察觉到我的异常。
“一个……交易请求。”我缓缓站起身,目光依旧锁定在那颗看似普通的弹珠上,“一个想要‘购买’时间的人。他……或者说她,想要挽回一个悲剧,代价是……未知。”
十一瞪大了眼睛:“购买时间?这怎么可能?时间是最基本的法则之一……”
“在轮回书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张楠打断他,语气复杂地看向我,“只是代价往往超乎想象。林墨,你打算回应吗?”
我看着那颗弹珠,心中天人交战。
我们刚刚经历了两场时空冒险,自身状态极差,冥府的威胁虽暂时因时间线变动而规避,但绝非高枕无忧。此刻招惹一个可能与“时间”相关的未知存在,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但大纲的指引,以及我自身刚刚觉醒的、对时间之念的感知,都像是一种无形的推力。更重要的是,那段影像中蕴含的绝望与悔恨,是如此真实,如此……熟悉。让我想起了自己曾经无力改变的过往。
或许,理解并处理这种“时间之念”,不仅是为了应对这位“客人”,更是我进一步掌握自身新生灵魂力量、应对未来更大危机的关键
“我们需要力量,也需要信息。”我最终做出了决定,声音低沉却坚定,“这位‘时间购买者’,或许能为我们带来一些……关于‘时间’本身的理解。而且,既然‘请柬’已经送到门口,逃避未必是明智之举。”
我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轻轻将那颗玻璃弹珠捡了起来。
入手冰凉。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弹珠的瞬间,那缕缠绕其上的“时之念”如同找到了归宿,倏地一下,完全钻入了我的掌心,融入我的意识深处。
同时,一股清晰的、带着坐标与时间信息的意念,浮现在我脑中:
明日子时,十字街口,旧钟楼下。
以“念”为凭,交易时空。
信息传达完毕后,那颗玻璃弹珠在我手中“噗”的一声轻响,化作了细密的、无色无味的粉末,从我的指缝间簌簌滑落,消失不见。
仿佛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传递这份跨越时间的“请柬”。
书店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们刚刚从时空的激流中挣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新的、更加莫测的漩涡,已经显露出了它的边缘。
“时间购买者……”十一喃喃自语,脸上既有技术狂人的好奇,也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张楠则看向我,眼神中带着询问与支持:“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受着脑海中那道清晰的“契约”坐标,以及掌心残留的、那缕时间之念融入后的奇异感觉,缓缓道:
“很奇妙……也很危险。但或许,这是我们不得不走的一步。”
冥府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而未落。
而这位即将登门的“时间购买者”,则将我们引向了一个更加诡异和未知的方向。
明天子时,旧钟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