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首传情报，初获粘杆处信任
初冬的晨光刚漫过翰墨斋的朱漆门，陈梦雷就带着个锦盒匆匆赶来。他今日没穿常服，而是一身深蓝色绸缎袍，领口绣着暗纹，显然是刚从诚王府出来。“墨掌柜，王爷有吩咐，” 他将锦盒放在柜台案上，声音压得极低，“月底初三，有批‘货物’要运去江南，你帮忙清点下库房的‘包装’，务必结实些。”
“货物”“包装” 都是暗语 —— 墨苏瞬间明白，这是三爷党要运银去江南，“包装” 指的是藏银的木箱。他躬身应下，打开锦盒，里面是张清单，上面用小楷写着 “紫檀木盒二十个，内衬棉絮，外用铁皮加固”，末尾画着个元宝图案，旁边注着 “两万” 二字 —— 两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显然是给江南太子党余部的 “结盟费”。
“大人放心，晚生定当仔细准备，绝不让‘货物’受损。” 墨苏故意加重 “货物” 二字，试探陈梦雷的反应。陈梦雷果然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道：“这批‘货物’走水路，从永定桥码头出发，你初三那天去码头盯着，别出岔子。”
等陈梦雷走远，墨苏立刻关上门，从灶台密格取出密写本。他用盐粉水写下：“三爷党月底初三运银两万两至江南，走永定桥水路，疑为结盟太子党余部，需截获或监视。” 写完，他又想起昨日纳兰承志无意间透露的话 ——“《皇极典》的《皇极篇》要重写，王爷说要‘正名分’”，便又补了句：“三爷党修改《皇极典》，意图论证继统合法性，需阻止其刊行。”
这是他获取的第一份核心情报，也是他能否获得粘杆处信任的关键。他必须确保情报传递万无一失。
【火信与活页：双重传递】
墨苏将密写本放回灶台，转身去准备 “火信”—— 他取来一张极薄的桑皮纸，用炭笔将运银情报重抄一遍（炭笔字迹遇火后，烟迹更清晰），然后将纸折成小方块，塞进一块中空的炭块里，用蜡封好缝隙。这块炭块的裂纹被他刻意修造成 “交叉纹”（潜龙阁的 “安全” 暗号），就算瘸腿李检查，也只会以为是普通炭块。
接着，他处理给潜龙阁的 “假情报”。他取出一本《醒世恒言》，拆开活页封面，用淡墨写下：“三爷党月底初五运银两万两至江南，走东市陆路，护卫仅五人。” 故意将日期延后两天，路线改成陆路，护卫人数减少，引诱潜龙阁去错误地点埋伏。写完，他将活页粘回，又在封面夹层放了张手写书签，模仿文徵明笔迹写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初” 字的 “衣” 旁藏着 “八” 字 —— 这是给苏云漪的 “定心丸”，让她以为墨苏真在为潜龙阁办事。
一切准备妥当，瘸腿李刚好送炭来。他扛着炭篓走进后院，墨苏假装添炭，将那块藏有火信的炭块悄悄放进炭篓底部，又递给他一两银子：“李大哥，今日的炭质量好，多给你些工钱。对了，麻烦你给清风茶馆的老周带句话，说我订的碧螺春该送来了。”
“墨掌柜放心，包在我身上！” 瘸腿李接过银子，喜滋滋地扛着炭篓离开。墨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没放松 —— 他知道，纳兰承志的人肯定在后面跟着，要确认瘸腿李的去向。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纳兰承志就来了。他手里拿着本《通志堂经解》，假装看书，眼神却扫过炭篓：“墨掌柜，刚才送炭的李大哥，好像往清风茶馆去了？”
“是啊，” 墨苏故作自然，“老周掌柜托他带些茶叶，你也知道，我这书肆离不得好茶。” 他拿起那本《醒世恒言》，递给纳兰承志，“对了，苏姑娘上次要的书签，我写好了，你若见到她，帮忙转交一下？”
纳兰承志接过书，翻到活页处，看到假情报和书签，脸色缓和了些：“墨掌柜有心了，我会转交的。” 他没再多问，拿着书离开了。
墨苏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过了。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 粘杆处能否收到火信，潜龙阁是否会信假情报，都还是未知数。
【茶馆交接：危机四伏】
午后，墨苏借口买茶，去了清风茶馆。老周正在柜台后算账，见他进来，便递过一壶碧螺春：“墨掌柜，你要的茶，刚到的新茶。” 他用茶壶嘴在桌上轻轻敲了三下 —— 这是 “情报收到” 的暗号。
墨苏心里一喜，却没表露出来，只是假装喝茶：“老周掌柜，这茶味道不错，就是有点涩，是不是火候没到？”
“涩就对了，” 老周压低声音，“徐先生说，这‘茶’得慢慢品，才能尝出‘味道’。他让我转告你，月底初三，会有人在永定桥接应，配合你‘截货’。另外，《皇极典》的事，四爷已经知道了，会让人在翰林院那边‘动手脚’，阻止其重写。”
“动手脚” 指的是粘杆处会派人篡改《皇极典》的手稿，让三爷党的 “继统论” 变成 “僭越论”，一旦刊行，就会被康熙视为谋逆。墨苏点点头，又问：“那潜龙阁那边，要不要提醒一下？”
“不用，” 老周冷笑，“徐先生说，让他们去东市‘捡便宜’，正好让三爷党知道，潜龙阁一直在盯着他们，加剧他们的矛盾。”
墨苏恍然大悟，粘杆处这是 “一石二鸟”—— 既截获三爷党的银子，又挑拨三爷党与潜龙阁的关系，好坐收渔利。他想起父亲批注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原来这就是四爷党的谋略。
正说着，茶馆里进来个穿灰布衫的人，手里拿着个铜烟袋，烟袋锅上刻着 “龙” 字 —— 潜龙阁的人！墨苏立刻闭上嘴，假装看茶单。老周也会意，高声道：“墨掌柜，你要的茶叶，我给你包好，下次再来啊！”
墨苏接过茶叶包，里面藏着徐渭的回复纸条，上面写着：“月底初三，酉时三刻，永定桥南柳树下，见‘青布衫，戴斗笠’者，听其指令。” 他将纸条塞进口袋，转身离开了茶馆，身后传来潜龙阁那人的声音：“掌柜的，来壶最便宜的茶。”
【苏云漪的验证】
傍晚，苏云漪来了。她手里拿着那本《醒世恒言》，笑着走进来：“墨掌柜，你写的书签真好看，福晋很喜欢。对了，你说的运银路线，是东市陆路？”
“是啊，” 墨苏故作肯定，“我听陈大人的小厮说的，初三那天，会从东市走，护卫不多，就五个人。” 他故意说得含糊，像是 “听来的消息”，增加可信度。
苏云漪盯着他的眼睛：“墨掌柜确定？我可听说，三爷党运重要东西，从来不走陆路，怕被劫。”
墨苏心里一紧，知道苏云漪在试探他。他假装犹豫：“这…… 我也不确定，只是听小厮随口说的。苏姑娘若不放心，不如再问问别人？”
“不用了，” 苏云漪笑着说，“我信墨掌柜。对了，月底初三，我会去东市‘接应’，到时候还请墨掌柜多帮忙。” 她从袖中摸出块玉佩，递给墨苏，“这是潜龙阁的令牌，你拿着，若遇到我们的人，出示令牌，他们会帮你。”
墨苏接过玉佩，心里却清楚 —— 这不是令牌，是 “催命符”。潜龙阁若在东市没等到银子，肯定会拿他开刀。但他还是装作感激：“多谢苏姑娘，晚生定当尽力。”
苏云漪走后，墨苏将玉佩藏进灶台密格，与那支梅花簪放在一起。他看着这两件东西，忽然觉得可笑 —— 苏云漪一边想利用他，一边又给他 “护身符”，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不敢深想，也不能深想，在谍战里，任何 “真心” 都可能是陷阱。
【粘杆处的信任】
初九这天，老周带来了徐渭的口信：“徐先生说，你传递的情报很准，王爷很满意。月底初三的行动，你不用亲自去码头，只需在翰墨斋盯着，若有变故，就点燃后院的红灯笼，会有人来接应你。”
这意味着，粘杆处终于信任他了，不再让他去前线冒险。墨苏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却很快被理智压下去 —— 他知道，这份信任是暂时的，一旦他失去利用价值，随时可能被抛弃。
老周又递给他一个小瓷瓶：“这是‘假死药’，若被三爷党或潜龙阁抓住，服下后会昏迷三个时辰，像真死一样，醒来后无大碍。徐先生说，以防万一。”
墨苏接过瓷瓶，紧紧攥在手里。这瓶药，既是 “退路”，也是 “警告”—— 粘杆处已经为他想好了 “后事”，也在提醒他，不能失败。
【三爷党的监视】
离月底越来越近，三爷党的监视也越来越严。陈梦雷每天都来翰墨斋，美其名曰 “检查包装”，实则是确认墨苏没有异动；纳兰承志则借口 “整理文稿”，天天待在抄书间，眼睛时不时瞟向库房的方向；甚至金东家也来了几次，假装对账，实则是查看账本有没有异常。
墨苏应对得滴水不漏 —— 陈梦雷来检查，他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木箱，里面装满石头，假装是 “样品”；纳兰承志待在抄书间，他就故意抄写《皇极典》的手稿，时不时 “请教” 他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金东家对账，他就拿出真账本，上面记着些普通的买卖，没有任何破绽。
但他知道，这只是表面平静。月底初三那天，所有的矛盾都会爆发，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最后的准备】
月底初二的晚上，墨苏将所有情报副本都放进灶台密格的下层，与毒药、短刀放在一起。他又将父亲的《左传》批注本贴身藏好，这是他唯一的念想，也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检查了后院的红灯笼，确保一拉绳子就能点燃；又将假死药放在袖中，随时能拿到；最后，他打开库房，将那些准备好的木箱搬到门口，里面装满石头，外面用铁皮加固，看起来与真的藏银木箱一模一样 —— 这是给三爷党和潜龙阁的 “诱饵”。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柜台后，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光洒在琉璃厂的青石板上，显得格外冷清。他想起王大娘，不知道她在乡下过得好不好；想起阿福，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读书；想起父亲，不知道他的冤案什么时候才能查清。
“爹，娘，” 墨苏轻声说，“明天就是初三了，儿子会活着回来，一定会查清真相，还你们一个清白。”
窗外的梆子声响起，三更了。墨苏吹灭油灯，躺在冰冷的炕上，却没有丝毫睡意。他知道，明天将是一场生死之战，三爷党、潜龙阁、粘杆处都会卷入其中，而他，是这场战争的 “关键棋子”，只能赢，不能输。
天快亮时，墨苏终于睡着了。梦里，他回到了扬州的小院，父亲在教他写 “隐字诀”，母亲在旁边煮着粥，粥香弥漫在整个院子里，温暖而安稳。可他知道，这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他现在是粘杆处的 “寒砚”，是三爷党的 “门人”，是潜龙阁的 “目标”，只能在刀尖上行走，直到迎来最后的黎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纸，照在案上的《左传》上，父亲批注的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格外醒目。墨苏睁开眼，握紧了拳头 —— 无论前路多险，他都要走下去，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
他起身洗漱，换上最体面的长衫，左手小指的假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真实。他打开店门，迎接新的一天，也迎接那场属于他的 “战争”。
远处，永定桥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钟声，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响了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