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圣院(总院)的“岐黄殿”前,百丈青石广场上,肃杀与期待交织。十万名身着月白长衫、银发如瀑的医学宗师,如同雕塑般静立于风雪之中,眼神深邃如古井,无悲无喜。在他们面前,整齐地摆放着一百具被厚厚冰壳包裹的“尸体”。这些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面色青紫,肢体僵硬,覆盖着寸许厚的、混杂着污雪和尘土的冰层,如同刚从冻土深处挖出的化石。心脉停跳早已超过三日,在凡俗眼中,已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存在。
为首的宗师,手持一枚尺余长、通体流转着暗金色泽、尾部缠绕着玄奥雷纹的“金针”。他目光扫过冰尸,声音清朗,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围观学员和远处窥探者的耳中:
“生死之限,非天定,乃医者之尺!”
“今日,以此百具‘冰魄玄材’,授尔等‘金针渡厄’第一课!”
“起针!”
话音未落!
十万宗师同时动了!
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演练了千万遍!
十万枚暗金雷纹针,在十万双稳定如磐石的手中,划破空气,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嗡”鸣!针尖并非刺向冰尸的穴道,而是直指苍穹!
轰咔——!!!
并非真正的雷霆,却胜似雷霆!
十万道细若发丝、却璀璨夺目的银白色电光,如同受到召唤般,自九天之上垂落!精准无比地击打在十万枚金针的针尾雷纹之上!
嗡——!!!
金针瞬间被点亮!针体化作半透明状,内部仿佛有星河奔涌!十万道被金针引导、驯服的星辰之光,如同温顺的溪流,沿着针尖,无声无息地灌入下方冰尸的眉心!
“妖术!邪术!以尸练功!天理不容!!”远处冰丘后,一个北境残存的密探,看着那引动天象的恐怖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掏出信鸽,咬破手指,在布条上写下血书:“妖医引天雷炼尸!速毁圣院!碎尸万段!” 信鸽扑棱着翅膀,带着绝望的警告飞向北境。
北境,残破的武威侯府。侯爵遗孀,一身素缟,面容扭曲如厉鬼,她看着飞鸽带回的血书,猛地抓起案头那顶价值连城的翡翠凤冠,狠狠砸在地上!
“咔嚓——!”凤冠碎裂,翡翠飞溅!
“死士何在?!!”她尖啸着,状若疯魔,“给本夫人点齐人马!今夜!焚了那妖院!把那些妖尸!挫骨扬灰!!!”
岐黄殿前,星光灌体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十万宗师面色如常,唯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寒风中瞬间凝结成冰晶。
突然!
一具靠近前排的冰尸,覆盖着冰壳的眼皮,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第一百具!
咔嚓…咔嚓嚓…
细微的冰裂声在寂静的广场上响起,如同春蚕啃食桑叶!
在所有围观者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那具最先眼皮颤动的冰尸,覆盖在脸上的厚厚冰壳猛地炸开细密的裂纹!它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那眼珠并非浑浊,反而带着一种初生婴儿般的茫然,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最原始的饥饿感!
“呃…啊——!!!”
冰尸猛地从担架上坐起!动作僵硬却充满了力量!它张开嘴,一股混合着黑色冰碴和腥臭污物的浊气喷涌而出!紧接着,一声嘶哑、干涩、却清晰无比的吼叫,如同破锣般响彻云霄:
“饿…饿啊…肉…肉饼!!!”
它吼叫着,茫然四顾,最后目光死死锁定了广场边缘,一个被这惊变吓得呆住、手中还捧着半块没吃完的“光饼”的学员!
“肉饼!!”冰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竟挣扎着想要扑过去!
“活了!真活了!!”
“神仙!神仙显灵了!死人都救活了!!”
“肉饼!他要肉饼!快!快给他!!”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恐惧被巨大的狂喜和震撼彻底淹没!学员们激动得浑身发抖,有的甚至喜极而泣!这才是真正的起死回生!这才是神迹!
子夜,风雪如刀。
三百名身着夜行衣、眼神狠戾的死士,如同鬼魅般潜行至圣院外围。他们背负火油罐,手持火把,目标直指那座象征着圣院知识传承的九层巨塔——“万卷楼”!
“烧!给老子烧光这些妖书!”死士头目狞笑着,点燃火把,狠狠投向那雕刻着无数药草、经络、人体浮雕的巨大塔门!
火把带着幽蓝的火焰,划破夜空!
就在火把即将触及塔门的刹那!
嗡——!!!
万卷楼表面,那些看似古朴的药草、经络浮雕,骤然亮起柔和的、如同月华般的清辉!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张开!
噗!
火把撞在力场上,如同撞上了最坚韧的橡胶,幽蓝火焰瞬间熄灭,无力地坠落在地。
紧接着!
那些浮雕的缝隙中,猛地喷出大股大股无色无味、如同薄雾般的白色气体!
“小心!是毒…”死士头目惊呼未落!
噗通!噗通!噗通——!!!
吸入白雾的死士,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粘稠的涎水,浑身抽搐,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三百死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眨眼间躺倒一片!
“废物!一群废物!!”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武威侯遗孀,身披粗糙的麻布孝服,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竟不顾一切地冲破了外围的阻拦,跌跌撞撞地扑向岐黄殿侧殿——那里是存放教学解剖标本的地方!
“夫君!我的夫君啊!!”她哭嚎着,涕泪横流,一头撞开侧殿大门,扑向中央那张覆盖着白布的巨大解剖台,“妖医!还我夫君遗骨!你们不得好死!!”
守护在侧的宗师面无表情,上前一步,猛地掀开了白布!
白布下,并非预想中武威侯司徒雷的残躯。
而是一位身着华贵锦缎、面容依稀可见昔日威严的老妇人——正是昨日因惊惧交加、冻饿交迫而死在侯府后院的老太君!
侯夫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所有哭嚎戛然而止!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就在这时!
解剖台上,那本该死去多时的老太君,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浑浊的老眼中射出刻骨的怨毒和愤怒!她干枯如鸡爪的手掌,带着一股不属于死人的力量,狠狠扬起!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侯夫人那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上!
“毒妇!!”老太君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滔天的恨意,“咒老身死?!盼着老身死你好独吞侯府?!做梦!!”
侯夫人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瞬间红肿,她捂着脸,看着坐起身、眼神怨毒如同厉鬼的婆婆,又惊又惧又羞又怒,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
“呃!”一声短促的闷哼,侯夫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昏死过去。
“洗髓池”(IcU)内,雾气氤氲(消毒水蒸气伪装)。
侯夫人躺在白玉台上,身上插着几根透明的软管(输液管伪装),软管中流淌着清澈的液体(生理盐水)。
一名宗师面无表情地将一张闪烁着金光的玉质“账单”,放在她枕边。
账单上,铁画银钩,字字如刀:
【诊金:十万两黄金】
【耗材:北海龙髓x1(取自万丈冰眼,万年凝一滴)】
【总计:十万两黄金】
【备注:逾期未付,肉身抵债】
账单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标注着还款方案:
【侯府男丁:押送‘净秽司’(粪处理厂),通渠十年,以工抵债】
【侯府女眷:编入‘百草试药组’,以身试药,生死自负】
几乎同时!
一张巨大的、由系统幻化的“天罚公告”,如同燃烧的火焰,覆盖了北境残存贵族领地的天空:
【武威侯府:人均负债黄金万两!】
【神国净秽司\/百草组,恭候侯府上下还债!】
堡垒深处。
萧洛阳正闭目调息,孕腹之上,那暗紫色的霜纹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一股冰冷、贪婪的吸力,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穿透空间,连接上岐黄殿广场上那百具刚刚复苏、体内还残留着磅礴生命能量的“活死人”!
嗡——!!!
百具活死人身体同时一僵!刚刚恢复红润的脸色瞬间褪去,变得灰败!他们眼中刚刚燃起的生机之火,如同被冷水浇灭,迅速黯淡下去!一股无形的、精纯的生命本源能量,被强行抽离,顺着那无形的连接,疯狂涌入萧洛阳的孕腹之中!
“呃…”萧洛阳闷哼一声,感到腹中那冰婴的意识传来一丝满足的悸动,霜纹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一分。
杏林圣院(总院)深处,庞大的药材库地窖。
黑暗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坚硬的骨头。
借着药柜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只见一个仅有尺余高、通体覆盖着暗红色冰晶纹理的婴儿,正坐在一堆名贵药材上。它怀里抱着一株足有婴儿手臂粗细、通体赤红如血、根须虬结如龙的万年血参!它张开没有牙齿、完全由细小冰刃构成的“口器”,狠狠地啃在血参最粗壮的根茎上!
咔嚓!
坚逾精铁的参体被轻易咬断!冰刃交错,将参肉绞碎、吞噬!几根坚韧的参须缠绕在它冰晶般的牙齿上,被它不耐烦地用小手扯断,塞进嘴里一同嚼碎!
浓郁到化不开的药香混合着冰寒的气息弥漫在地窖中。
“乖孙…”一个冰冷、带着无尽宠溺和怨毒的女声,如同直接在冰婴的识海中响起,正是萧洛璃的残魂,“啃吧…啃吧…这医塔里的光…可比奶奶那冰棺材…暖和多了…也香多了…”
堡垒顶楼,监控室(伪装成观星阁)。
龙北琴面前,一面巨大的青铜古镜(监控屏幕伪装)上,正清晰地显示着药材库地窖内的诡异景象。当看到冰婴啃食万年血参时,他眼神微凝。紧接着,画面切换!
只见圣院主殿外,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尊高达三丈的青铜雕像——一位手持金针、仰望星空的医道宗师。雕像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双眼睛,由两颗罕见的“星辰石”镶嵌而成,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
突然!
一只覆盖着粘液和冰晶、惨绿色的婴儿小手,毫无征兆地从雕像基座旁一个通风口的阴影里探出!那小手快如闪电,五指张开,锋利的钩爪闪烁着寒光,猛地抠向雕像的右眼!
噗嗤!
一声轻响!
那颗象征着智慧与光明的“星辰石”眼珠,竟被硬生生地抠了出来!被那只惨绿的小手紧紧攥住!
青铜雕像那空洞的眼窝,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仿佛失去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