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在果敢控制区待了整整三天。
表面上，他每天都在杨明辉安排的招待所里喝茶、闲聊，偶尔到村子里转转，看看那些改种药草的农田。他对杨明辉提出的收购价格表示满意，双方商定了交货时间和地点，气氛融洽得像是多年的生意伙伴。
但在第二天夜里，宋立做了一个决定。
他从车队中挑出三个人，都是在金三角混迹了十年以上的老手。这三个人有个共同特点：擅长在丛林中无声移动，能在夜色掩护下摸进任何村寨而不被发现。
宋立把三人叫到房间里，压低声音说：“我要你们分头行动，摸清楚果敢军的真实情况。”
他在地图上标出三个点：“老李，你去东边的新寨村，那里据说是果敢军的训练营。阿猜，你去南边的老寨村，那里是杨明辉的老根据地。阿强，你去北边那片刚占下来的区域，看看他们在那里部署了什么。”
三个人对视一眼，老李开口问：“老板，您怀疑什么？”
宋立点燃一支烟，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缓缓上升：“杨明辉这个人，看着像个教书先生，说话也客客气气的。但你们想想，一个教书的，怎么可能在三个月内吞并三家势力？红岩军、金新月、白象帮，哪个不是在金三角混了十几年的老油条？”
他弹了弹烟灰：“我不相信运气。这里面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阿猜是个四十多岁的缅甸人，脸上有一道刀疤，他沉声说：“老板，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宋立冷冷地说：“那就说你们是来踩点的小偷。金三角这种地方，被抓到的小偷通常只会挨一顿打，不会要命。但记住，千万别暴露你们是我的人。”
三人点头，趁着夜色分头行动。
老李是三人中最有经验的。他曾经在缅甸政府军当过侦察兵，后来因为贪污被开除，流落到金三角当了雇佣兵。他的特长是夜间渗透和情报收集。
凌晨两点，老李从招待所后门溜出来，沿着村子边缘的小路向东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脸上涂了木炭灰，手里握着一把折叠刀。
新寨村距离招待所大约五公里。老李没有走大路，而是钻进了路边的树林。他在丛林中穿行了四十分钟，期间三次停下来观察周围，确认没有被跟踪后才继续前进。
当他接近新寨村外围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低沉的引擎声。
老李立刻趴在一棵大树后面，屏住呼吸。
三分钟后，一辆军用吉普车从他身边五十米外的土路上驶过。车上坐着四个人，都穿着果敢军的制式军装，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什么设备，屏幕发出微弱的绿光。
老李等车开远了，才松了口气。他继续前进，又走了一公里，终于看到了新寨村的轮廓。
村子被一圈铁丝网围着，铁丝网上挂着警示牌：“军事禁区，擅入者后果自负”。铁丝网外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哨塔，塔上站着持枪的士兵。
老李从背包里掏出一副老旧的夜视仪，这是他当兵时偷出来的，虽然成像质量不好，但勉强能用。
他透过夜视仪观察哨塔上的士兵。那些士兵站得笔直，手里的步枪看起来很新，枪身上反射着微弱的光泽。老李在金三角见过太多武装势力，那些民兵通常拿的都是七拼八凑的旧枪，有些甚至是二战时期的老古董。但这些果敢军士兵手里的枪，明显是现代制式武器。
更让老李在意的是，这些士兵的站姿和警戒方式，完全不像民兵，倒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正规军。
他沿着铁丝网绕了半圈，找到一个视野较好的位置，趴在一块岩石后面继续观察。
凌晨三点，村子里突然亮起灯光。
老李看到一队士兵从营房里跑出来，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在操场上列队。一个看起来像是教官的外国人站在队伍前面，用英语喊着口令。
士兵们开始进行夜间训练。他们分成几个小组，在操场上进行战术演练。老李看到他们使用的战术动作非常标准：交替掩护、快速移动、占据射击位置，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老李的额头开始冒汗。
他在缅甸政府军当了五年兵，见过不少所谓的精锐部队。但那些部队的训练水平，和眼前这支果敢军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过家家。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些士兵使用的装备。他透过夜视仪看到，每个士兵都配备了战术背心、战术头盔，甚至还有夜视仪。这种装备水平，在金三角简直闻所未闻。
老李在那里趴了整整两个小时，把能看到的一切都记在脑子里。当天空开始泛白时，他悄悄撤离，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与此同时，在果敢军指挥中心，张昊正坐在一排全息屏幕前，冷笑着看着老李的一举一动。
指挥中心位于新寨村地下三层，这是盘古工程队用一个月时间挖出来的秘密设施。中心里摆放着十几台服务器和监控设备，墙上的大屏幕实时显示着整个控制区的监控画面。
张昊面前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老李趴在岩石后面的画面。画面来自一架青鸟无人机，这架无人机在距离老李头顶三十米的高空盘旋，老李根本没有察觉。
“目标一号，已锁定两小时十七分钟。”负责监控的技术员汇报。
张昊点点头，切换到另一个画面。屏幕上显示，阿猜正在老寨村外围的树林里移动。他的行动路线被标注成红色轨迹，每一个停留点都被记录下来。
“目标二号，已进入b区警戒范围。”
张昊又切换到第三个画面。阿强正在北边的村落里转悠，他伪装成一个赶夜路的商贩，但他的眼睛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建筑和人员部署。
“目标三号，正在接近c区仓库。”
张昊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早就料到宋立会派人侦察。像宋立这种在金三角混了二十年的老狐狸，不可能仅凭表面的交谈就相信果敢军的说辞。派人摸底，是必然的选择。
所以张昊在宋立抵达的第一天，就启动了三层警戒网。
最外层是伪装成村民的盘古佣兵。他们穿着当地人的衣服，在村子里干农活、聊天、喝酒，看起来和普通村民没有任何区别。但他们每个人都配备了微型通讯器，随时向指挥中心汇报可疑人员的动向。
中层是配备热成像设备的巡逻队。这些巡逻队驾驶着吉普车，在控制区的主要道路上巡逻。他们的车上装着便携式热成像仪，能在夜间探测到五百米范围内的人体热源。
内层是青鸟无人机的24小时空中监控。这些无人机体积小、噪音低，在夜间几乎无法被发现。它们在控制区上空不间断巡航，将画面实时传回指挥中心。
当老李、阿猜、阿强三人进入控制区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系统捕捉。张昊甚至知道他们在哪里停下来撒尿，在哪里掏出水壶喝水。
但张昊没有下令抓捕他们。
他对身边的副手说：“让他们看，但只能看到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
副手点头，在操作台上敲击键盘。几分钟后，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弹出一份详细的“展示清单”：
允许观察项目：
1. 新寨村的夜间常规训练（基础战术演练，使用标准制式装备）
2. 老寨村的民兵驻地（展示缴获的旧武器和少量新装备）
3. 北边村落的物资仓库（展示部分粮食和医疗用品）
禁止暴露项目：
1. 暗区训练设施（位于地下，严格封锁）
2. 盘古佣兵主力部队（隐藏在深山训练基地）
3. 先进武器装备（刑天外骨骼、青鸟无人机、哮天犬机器狗等）
4. 真实兵力规模（只展示约五百人，隐藏其余七百人）
张昊看着清单，满意地点头。他要让宋立的人看到一支“装备不错、训练有素，但规模有限”的武装力量。这样的实力，足以解释果敢军为什么能吞并三家势力，但又不至于让宋立感到威胁。
凌晨五点，老李返回招待所。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假装睡觉。但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整理着今晚看到的一切。
第二天中午，三个侦察员分别向宋立汇报。
老李说：“新寨村确实是训练营，规模不小，至少有三百人在那里训练。他们的装备比一般民兵好很多，应该是从某个渠道买来的制式武器。训练水平也不错，看起来有外国雇佣兵在指导。”
阿猜说：“老寨村是杨明辉的老根据地，那里驻扎着大约两百人。武器装备参差不齐，有新枪也有旧枪。看起来他们把缴获的装备都集中在新寨村，老寨村只是个后勤基地。”
阿强说：“北边那片新占的区域，主要是物资仓库和一些民兵驻地。我看到他们在往仓库里运粮食和药品，应该是在准备长期驻扎。兵力不多，大概一百人左右。”
宋立听完三人的汇报，陷入沉思。
他在脑子里快速计算：新寨村三百人，老寨村两百人，北边一百人，加上其他零散的哨所和巡逻队，果敢军的总兵力应该在七百到八百人之间。
这个规模，在金三角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关键是他们的装备和训练水平，明显高于普通民兵。
宋立点燃一支烟，对三人说：“你们做得很好。这几天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等三人离开后，宋立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宋立恭敬地说：“昆萨老板，我在果敢这边查清楚了。杨明辉的军队大概有七八百人，装备还不错，应该是花钱从黑市买的。他们确实吞并了红岩军、金新月和白象帮，但看起来没有继续扩张的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问：“他们有没有禁毒的迹象？”
宋立立刻回答：“没有。我亲眼看到他们把缴获的鸦片整理好，准备卖给我们。而且杨明辉还说，他们现在改种药草，是为了多一条财路，不会放弃鸦片生意。”
“那就不用管。”昆萨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烦，“金三角每年都有十几个小势力被吞并，只要不影响生意，随他们去。不过……”
他话锋一转：“让人继续盯着。如果他们敢动我的货源地，立刻铲除。”
宋立连忙说：“明白，老板。”
挂断电话后，宋立松了口气。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平静的村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看到的果敢军，和真实的果敢军之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
也许是自己多疑了。宋立这样安慰自己。
第三天下午，双方在边境检查站完成了交易。
宋立的车队装载着从三家势力缴获的鸦片，浩浩荡荡地离开果敢控制区。杨明辉站在检查站前，目送车队消失在远方，然后转身对身边的张昊说：“他派人侦察了？”
张昊点头：“三个人，都被我们监控了。他们看到的，都是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
杨明辉沉默了几秒，然后说：“这笔钱能支撑我们再扩军五百人。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宋立回去后，一定会向他的老板汇报。那个老板会怎么反应，将决定我们接下来的命运。”
张昊冷静地说：“如果他们来，我们就打。暗区训练的士兵，不是白练的。”
杨明辉摇摇头：“不，我们还不能暴露真实实力。金三角的规矩就是，你打赢了，地盘就是你的。势力更迭在这里太常见了，宋立的老板就算知道我们吞并了三家，也不会大惊小怪。关键在于，我们不能让他觉得我们会威胁到他的生意。”
他看着远方：“所以，我们要继续伪装。继续卖鸦片，继续表现得像一个普通的小军阀。等时机成熟，再一口气吃掉他们。”
张昊点头：“明白。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杨明辉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训练，继续扩军。同时，让情报组盯紧宋立的老板。我要知道他的每一个动作。”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战争，已经开始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