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天贴着墙根退到暗室角落,手指刚碰到那枚发烫的镇符,掌心就传来一阵灼刺。他没缩手,反而把符纸翻过来,背面刻的几道裂痕正往外渗着暗红,像是干涸的血渍被重新泡开。
他盯着那抹红看了两秒,抬手从袖中抽出破妄镜。镜面冰凉,边缘刻着的符文在指尖划过时微微发麻。这东西是墨尘子早年塞给他的,说是照妖驱邪不顶用,但看地气流动比罗盘准。
他蹲下,把镜面贴在水泥地上。
镜中景象一荡,像水底倒影被搅乱。几息后,画面沉下来,显出地下几十米的剖面图。七处光点散在不同位置,像是被人随手撒下的豆子,每一点周围都缠着灰黑气流,顺着地脉往四周爬。那些气流走到一半,又折回来,绕着光点打转,像被什么东西吸住。
楚凌天眯眼。
光点中心,有晶体状物质沉积,泛着金属光泽。他记得环保局报告里提过“铀-238”,但那玩意儿不该这么规整。眼前这些,分明是人为摆放的阵眼。
他指尖一动,鸿蒙源珠在识海轻轻震了一下,一缕元气顺着经脉流到手心,缓缓注入破妄镜。镜中画面顿时清晰,晶体结构放大,表面竟刻着细若发丝的纹路,断断续续,像是被人刻意磨过。
他认得这种刻痕。
苏家老宅地基里埋的那块青石,背面就有类似的纹。当年他被苏振南关在后院,夜里翻墙出去探过一次,手摸到石面时,源珠就震过一下。
不是巧合。
他收镜,从怀中摸出七枚青阳玉。这是炼“逆脉丹”时剩下的边角料,玉心还带着点温热,是鸿蒙元气提纯后残留的余韵。普通人拿去当装饰都嫌土,但在地脉节点上,这点余韵够用。
他起身,走到第一处节点正上方,蹲下,掌心贴地。源珠自动护住神魂,隔绝地底反噬。他能感觉到那股浊气在经脉外游走,像有东西在啃他的皮肤,但他没动,只把一枚青阳玉按进水泥缝里。
玉一落位,地底嗡了一声。
他没停,快步走向第二处、第三处……每到一个点,就埋下一块玉,然后以指为笔,在空中划一道引灵诀的起手势。七块玉埋完,他退到中央,双掌合拢,猛地往下一压。
“引。”
七枚玉同时亮起,微光连成一线,转瞬又断开。地底那股灰黑气流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蠕动的速度慢了大半。
楚凌天没松劲,反而咬牙,把体内元气全压进掌心。他知道这阵子撑不了太久——青阳玉不是正经阵器,他也没时间画完整符纹,这七曜镇灵图只是个应急的壳子,真正起作用的是玉里的鸿蒙元气在压制地脉共振。
又过了半分钟,地底嗡鸣渐止。
他松手,退后两步,靠墙坐下,喘了口气。额角有汗滑下来,滴在衣领上,洇出一块深色。
他低头看手。
指尖发黑,像是沾了墨,但擦不掉。这是元气透支的征兆,再耗一次,经脉就得裂。
他从怀里掏出玉简,把七处节点的坐标和符纹走向记下。玉简表面泛起微光,数据一帧帧录入。他没急着收起来,反而多看了一眼——符纹残迹的波动频率,和苏家老宅地基的阵法,重合度超过七成。
不是模仿,是同源。
他把玉简塞进内袋,起身走到墙角,掀开一块松动的地板。下面埋着一根铜管,连接着工厂的旧排水系统。他伸手进去,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盒。打开,里面是半截烧焦的电路板,还有一枚微型接收器。
这是环保局来之前,他让人埋的。
他拆开接收器外壳,把玉简的数据导进去,然后按下发送键。信号会通过地下管网的金属结构跳转三次,最后传到城西药堂的终端。没人能追到源头。
做完这些,他把铁盒重新埋好,盖上地板。
站起身时,他忽然顿了一下。
地底那股浊气虽然被压住了,但节点深处,还有东西在动。不是气流,也不是晶体,而是一条极细的黑线,贴着地脉主干缓缓爬行,速度慢得几乎察觉不到。
他蹲下,掌心再次贴地。
源珠微震,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瞳孔一缩。
那黑线不是死物,是活的。它在吸收地脉里的浊气,一边走,一边把晶体里的放射性元素转化成另一种物质——和车队司机体内提取的“麻痹针”基毒,成分一致。
十二宫不是在污染地脉。
他们在**养毒**。
用整座城的地气当培养基,用地下节点当反应炉,把放射性物质转化成能封锁灵力的毒素。而苏家老宅的阵法,就是启动这个系统的钥匙之一。
他站起身,没再看地底。
他知道现在该做什么——查苏家的地基图谱,找当年建宅时的施工记录,看哪几处节点是后来加进去的。但不能明查,一动就会打草惊蛇。
他走到门口,停下,回头看了眼那七处埋玉的位置。
青阳玉的光已经暗了,但还没灭。像七颗将熄的星,勉强撑着一片夜。
他转身出门,沿着墙根往北走。走到巷口时,一辆环卫车正慢悠悠开过,车斗里堆着几袋建筑垃圾。他没停步,从兜里摸出一张折叠的传单,随手塞进车斗缝隙。
传单里夹着一枚微型信号器。
三分钟后,环卫车驶入城东垃圾中转站。信号器自动激活,把刚才记录的地脉波动数据上传至云端,路径经过十七次跳转,最终落进楚凌天在城西药堂的加密服务器。
他站在街角,看着环卫车消失在拐角。
手指在掌心划了一下,一道血痕渗出来。他把血抹在一张符纸上,符纸瞬间变黑,卷曲,化成灰烬。
这是他和墨尘子之间的小手段——血符传信,不走灵讯,不怕截听。
做完这些,他抬脚往城西走。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他停下,买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突然察觉什么,低头看瓶底。
生产日期是昨天,但水里有股淡淡的土腥味。
他盯着瓶子看了两秒,抬手把水倒进路边的排水沟。
水流入沟底的瞬间,沟壁的水泥缝里,一丝灰线缓缓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