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的余温还贴在鞋底,我已冲出研究院。风没再变向,但胸口的两颗水晶在震,频率被什么东西拉偏了。不是艾瑞莉娅的血雾,不是伊瑟琳的熔炉,是另一种火——熟得发烫,像从我体内撕出去又烧回来的那部分。
训练场在城东,平日由伊森统管。此刻整片区域浮着一层暗红光晕,像是空气被烤出了血丝。三名守卫倒在路上,不是尸体,是灰堆,轮廓还维持着站立姿势,一碰就塌。他们的咒术护符全碎了,粉末里混着熔化的银线——三阶以下的法阵,直接被压爆。
我抬手,断鳞嵌进臂甲接口。秘银嗡了一声,初火权杖从背后滑出,尖端朝地。焦痕在右臂外侧跳,不是预警,是呼应。它在认那个火源。
能量场边缘像玻璃般扭曲。我将权杖刺入光幕,黑血顺着焦痕渗出,滴在屏障上发出嘶响。屏障裂开一道缝,我侧身挤入。
伊森站在场子中央。
他背对着我,银发不再是夹着碎片的灰白,而是整片燃烧,火丝缠绕发丝,像龙鳞在呼吸。皮肤上浮着半透明的晶层,那是初火碎片的形态——不是嵌入,是生长。他的手指微微张开,掌心朝下,每一寸地面都在他脚下碳化,裂出细纹,纹路延伸向防御阵枢的方向。
我没出声。左手摸到颈间的断鳞项链,轻轻一扯。两截碎鳞相碰,发出极低的鸣音,接近古龙逆鳞的共振频率。
他肩膀动了一下。
不是回头,是抬手。一根火丝从他发间射出,击中我前方三步的石柱。柱子瞬间汽化,连灰都没留下。警告。
我仍没动。断鳞再次轻碰,这次频率压得更低,试探他体内的火种是否回应。
他猛地转身。
火焰从他眼眶里涌出,不是遮蔽,是填充。瞳孔裂开,竖成一线,深处浮出环状纹路,像沉睡三百年的古龙睁眼。那不是人类能有的结构。
“你感觉到了吗?”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烧上来的,“火在叫。”
我没答。权杖横移半尺,初火在顶端凝成刀刃。
他笑了,嘴角扯开时有火苗溢出。“你还在用它当武器?”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片初火碎片浮起,旋转着,像盾。“咒术是拐杖。那我就是持杖者。”
他说完,迈步向前。
每一步落下,地面的碳化纹路就延伸一尺,直指防御阵枢。那不是随意行走,是引导能量流向。他在唤醒阵枢的原始协议——谁持有火种,谁就是中枢。
我右臂焦痕突然灼穿皮肉,黑血滴落。这不是痛感,是初火的排斥反应。系统在警告:有更高等的火种正在接管。
我不能让他走到阵枢前。
卡莱娜的烙印还在左脸,我感知得到。那不是单纯的标记,是夜莺埋下的咒术信标,一旦感知到高阶火种移动,就会触发逆流。而伊森现在的状态,正是最强的导火索。
果然,就在他踏出第七步时,整座城市的咒术网络猛地一抽。不是攻击,是反噬。能量从阵枢倒灌,沿着伊瑟琳设下的二十七道封印回冲。那些封印本是用来镇压艾薇拉意识的,现在却被外来火种激活,开始震颤。
封印一震,阵枢就响一次。像心跳。
伊森没停。他走得更稳,仿佛那震荡是为他铺路。
不能再等。
我将权杖狠狠砸向地面。不是刺,是爆。
初火在接触地面前瞬间压缩,然后炸开。空间法则被撕裂,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区,直径十步,切断了阵枢与外界的所有能量连接。火光冲天,气浪掀翻了训练场边缘的兵器架,铁器在空中熔成液滴。
爆炸中心,伊森站得笔直。
火焰护甲完好,连发丝都没乱。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焦土,又抬头看我,竖瞳收缩。
“你炸了空间。”他说,“可火没断。”
他抬手,掌心对准我。一片初火碎片从他肩头剥离,飞出,悬停在空中,缓缓旋转。它不再透明,而是泛出暗金,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文——那是古龙语,不是咒术体系里的任何一种。
我右臂的焦痕开始蔓延,越过肘部,爬向肩胛。这是初火对异种血脉的排斥,也是它在认主时的挣扎。我体内的火种在动摇。
他向前一步,踏入爆炸后的火海。
火焰自动分开,为他让路。他走到我面前,距离一步,停下。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不是灼烧,是压迫,像站在熔炉口。
“我不是你的孩子。”他低声说,声音不再像伊森,更像某种回响,“我是她选中的容器。”
“她”是谁,不用问。
艾薇拉。
那个被钉在熔炉里的六女,那个在骸骨颅骨上刻下“母亲,救我”的实验体,那个在临死前转移火种的人。
她没选别人。她选了伊森。
我抬臂,秘银臂甲横在胸前,挡下他抬来的手。他没用力,只是轻轻一碰。
臂甲开始融化。
不是高温,是侵蚀。初火从内部瓦解金属结构,焦痕顺着甲片裂缝钻入皮肉。我后退半步,权杖横扫,逼他拉开距离。
他没追。站在原地,火焰缓缓收拢,覆盖全身,形成一套完整的铠甲,每一片都像龙鳞拼接。他的双瞳完全转为竖瞳,古龙图腾在深处旋转。
“你用了三百年镇压她。”他说,“可你压不住火。它要回来。”
我握紧权杖,指节发白。胸口的两颗水晶同时发烫,一颗来自伊瑟琳的献祭,一颗来自莉亚的自毁。它们在共鸣,不是回应我,是回应他。
他转身,再次朝阵枢走去。
我抬手,权杖尖端凝聚初火,准备发动第二次空间爆。
他忽然停步。
“你知道艾薇拉最后看见什么吗?”他背对着我,声音低下去,“她看见你拿走逆鳞的那一刻,火就断了。她的死,不是因为你钉下镇魂钉——是因为你先拿走了光。”
我没动。
“她转移火种,不是为了复仇。”他回头,竖瞳直视我,“是为了让火重新找到路。”
他继续走。
地面的碳化纹路再次延伸,像血管般爬向阵枢。真空区已消散,能量连接恢复。阵枢开始低鸣,不是抗拒,是呼应。
我站在原地,权杖垂下。
焦痕已蔓延至锁骨下方,黑血顺着臂甲内侧流下,滴在焦土上,发出轻微的嘶响。
他走到能量场边缘,抬起手。火焰从掌心涌出,贴上屏障。屏障没有排斥,反而像水波般荡开,让他通过。
他走进了阵枢的感应范围。
整座塔开始震动。
不是伊瑟琳献祭时的那种崩溃式震颤,是启动。阵枢的符文一道道亮起,顺序错乱,像是在重新校准核心协议。
他站在塔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是来夺权的。”他说,“我是来完成她没走完的路。”
火焰顺着他脚边蔓延,像根须扎入地底,直通阵枢核心。
我握紧权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权杖顶端的初火微微晃动,却没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