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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退,也未言,只将那半截烧焦的皮绳握入掌心。 蛇形烙印嵌在焦黑残端,指尖触及时,一道细微刺痛如针扎入,血珠自指腹渗出,却不见伤口。

“拿灯来。”我说。

哈维尔递上初火残焰灯,灯芯中火焰跳动,青紫色的光晕映在岩壁上,影子竟诡异地逆向投向洞口,好似被来自深处的某种力量拉扯。 火光不稳,随风摇曳,却非因气流而动,倒似有节奏地呼吸。

“带三人,入内探查。”我将灯交予他,“只查前段,不得深入。”

他点头,召来三名老兵。皆是经年随战、心志如铁者。四人持灯而入,身影没入漆黑出口。我立于出口之外,以王冠感应火焰波动。素来温顺的初火残魂,此刻却在颅骨间剧烈震颤,宛如一头警觉的猛兽。

片刻,哈维尔返回。他面色未变,但右手紧握盾沿,指节发白。

“有碑。”他说,“嵌于岩缝,非本地石质。表面无风化,却深埋多年。碑上无字,唯双蛇缠环,蛇眼凹陷成孔。”

我闭目。残魂在冠中微鸣。

“可拓?”我问。

“已令文书动手。布覆碑面时,布料碳化。三人同时耳鸣,一人跪地呕吐。”

我睁眼:“吐出何物?”

“黑絮,夹微光鳞片。”他停顿,“非血非痰,似有结构。”

我未语。残魂震颤加剧,冠中火焰忽明忽暗,仿佛被外力侵扰。我抬手按冠,压制躁动。

“碑文拓下否?”

“拓下。但拓纸边缘已泛黑,似在缓慢腐化。”

我命人将拓片密封入铁匣,不得触碰裸面。哈维尔领命退下,带领士兵封锁出口,并安排哨兵值守三日,确保火把昼夜不熄。

我返帐。残魂盒置于案上,启封后火焰腾起,微弱而扭曲。我凝视其中,火光流转,忽见双蛇盘绕,蛇眼凹陷处竟缓缓睁开,直视我魂。那目光非虚幻,而是穿透火幕,如实体凝望。

我未动,亦未退。以王冠之力压下火焰,低语:“此火不许乱。”

火焰收缩,蛇影退散。然火心深处,仍有黑丝缠绕,如寄生之根。

我命人取铅匣,将残魂盒封存。火焰熄灭前,最后一瞬,青紫火舌舔过盒缘,发出极轻的嘶鸣,似不甘。

帐内换燃普通火盆,点燃松脂后,火光呈稳定的黄色,未出现任何异象。 我坐于案后,取出怀中文书——七具尸体,七面残盾,皆有蛇纹。如今再加石碑、皮绳、拓片、呕吐黑絮。此纹非叛军所有,亦非战场偶现。它是标记,是信物,是某种仪式的残迹。

帐外传来急步。非哈维尔的沉稳节奏,而是士兵的慌促。

“将军!”声音在帐外止住,被压制。

片刻,哈维尔入内,手中提一青铜指环。环身暗绿,内壁刻微型蛇纹,细如发丝。

“焚场边缘,一名清理兵拾得。”他说,“佩戴后开始低语,语言非神国所知。我命人夺下,他暴起咬人,被格杀。”

我未接指环。

“尸检如何?”

“脑后皮下有黑线蠕动,如活物。剖开后,线体遇光即缩,化为灰烬。”

我望向火盆。火焰平静。然当哈维尔将指环置于案上时,火苗骤然拉长,发出尖啸,持续三息,随后复归沉寂。

“烧了它。”我说。

士兵将指环投入火堆。火焰再次尖啸,比先前更烈。火中似有形体翻滚,非影非物,却令人不敢直视。三息后,火熄,指环完好,无损。

“再烧。”我下令。

三次焚毁,三次复原。第四次,我亲持铁钳,将指环浸入铅液。铅封冷却后,置入石匣,埋于帐外三丈,立石为记,不得掘动。

夜渐深。我独坐帐中,火盆将尽。松脂燃至根部,发出轻微爆裂声。我闭目养神,残魂虽封,但王冠仍在震颤,频率与地底震动同步。

忽然,帐帘微动。

非风掀,而是被人从外轻掀。哈维尔入内,未穿铠甲,只着内袍,手中捧一物——半块残盾。盾背以血书写双蛇缠环,蛇眼凹陷。

“东隘口所得。”他说,“与烽火录记载一致。”

我接过。盾面焦裂,血书已干,但触之仍有温意。我将它置于案上,与铅匣、铁匣并列。

“你信否?”我问。

“信什么?”

“这些死者,非为叛乱而死。”

他沉默。

“他们背负此纹,如使命。死前不呼口号,不求生,只盯着我军阵列,仿佛在等信号。”

“等什么信号?”

“不知。”我说,“但石碑、皮绳、指环、血盾,皆指向同一源头。它们不是武器,是钥匙。”

他未答,只将手按在剑柄上。这是他少有的不安姿态。

“西谷出口,今夜可有异动?”

“气流复现,但烟流未断。火把光晕仍扭曲,影子逆投。”

我起身,披袍而出。

月光惨白,照在焦土之上。西谷出口处,烟雾稀薄,风从地底渗出,腥气更重。工兵持火把靠近,火苗再次向内倾斜,如被吸扯。

我走近,俯身。风中夹杂极低频震动,非耳能听,而是骨中感知。似有节奏,似在召唤。

哈维尔随行,手持长枪。他忽然抬手,示意静。

“有声。”他说。

我凝神。风中断续传来低语,非人声,却似多人齐诵,语言古老,音节扭曲。诵声来自地底,顺着气流爬出。

“是那士兵临死前说的?”我问。

“相似,但更完整。”

我未退。残魂虽封,但王冠仍在震颤。我以手按冠,试图压制,然震动愈烈。火盆余烬在帐内突然炸开,灰烬腾空,聚成短暂环形,随即散落。

哈维尔迅速挡在我前,盾面朝外。

“撤回帐中。”他说。

我未动。风从地底涌出,拂过我的面颊,带着腐土与矿物的气息。那低语声渐强,仿佛在呼唤名字。

忽然,一名守哨士兵踉跄奔来,脸色灰白,瞳孔失焦。

“将军……”他声音颤抖,“我看见……石碑动了。”

“何处?”

“西谷……第三出口……拓碑的文书说……碑文……在变。”

我转身欲行。

哈维尔拦住:“不可亲往。”

“那是命令。”我说。

他未再阻。我走向西谷,脚步沉稳。守哨士兵引路,穿行焦土。至出口处,拓碑文书已瘫坐于地,手中拓纸展开,墨迹未干。

我俯视。拓纸上,双蛇缠环依旧,但蛇眼凹陷处,墨点正缓缓移动,如活物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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