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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部隘口发现诸多诡异线索后,我深知局势复杂,需对周边区域全面排查,便回到南部河岸进行战后清理。**夜色如铁,压在南部河岸的焦土之上。战旗残破,斜插于泥中,旗面被火燎出几个黑洞,像垂死之眼。我立于石堤边缘,指尖抚过剑柄,冷汗未干。三日前那场火攻仍灼烧在记忆里,盾阵几近崩溃,士兵的哀嚎混着火焰噼啪作响。如今叛乱已溃,尸首清运过半,可我心中那根弦,却始终未松。

一名亲兵捧着战报走近,皮靴踏在碎石上发出细响。他递上一卷羊皮,声音低沉:“将军,三名伤员口供已录毕。”

我接过,就着残火微光展开。字迹潦草,墨痕被血渍晕开,但三份供词中皆有同一句断续之语——“地下……有声如鼓,震得我牙颤。”其中一人死前反复低语,至断气方止。

这不是幻觉。

我抬眼望向东部山脊。风自两峰之间穿行,带着湿土与腐叶的气息。据斥候所报,百姓近日夜不能寐,皆因子时前后地底搏动不绝,似有重物击岩,声传数里。起初以为是战后余震,或野兽掘穴,可如今对照战场记录,三名伤员提及声响时,皆在风向背阴的林缘地带,时间亦吻合——每夜子时,持续约一刻钟。

这非自然之兆。

我召来五名精锐,皆是随我多年的老卒,口风紧,胆识稳。未着重甲,只披轻革,佩短刃与绳索。火把备足,另带铜铃一具,以测回音。若地底真有异,我必亲探其源。

密林深处,树影如囚笼。藤蔓缠绕巨木,枝叶交错,遮尽天光。我们循着伤员所述方位前行,脚下腐土松软,每一步都陷下半寸。一名斥候忽抬手示意止步,蹲身拨开一丛蕨草,露出半块倾斜的岩面。他以火把贴近,岩上有一道裂口,极窄,仅容一人侧身而入,内里漆黑如墨。

“就是此处。”斥候低声道,“风从里面吹出来,冷得刺骨。”

我俯身探查,掌心贴于岩壁,果然有微弱气流涌出,带着地下特有的潮湿与铁锈味。火把伸入,光晕被黑暗吞噬,仅照出数步之内嶙峋石壁。另一名士兵抽出短刀,割开垂落的藤蔓,刀锋碰落一块碎石。他拾起细看,递予我手。

石面刻有一道浅痕,线条粗粝,却分明是人为——倒五芒星,外环残缺,似被刻意磨去大半。我将其收入囊中,未语。

“点铃。”我下令。

士兵将铜铃悬于绳端,缓缓送入裂口。铃声清脆,回荡片刻后,忽被某种空旷的共鸣吞没,继而自深处传来沉闷的“咚——咚——”,如鼓皮震动,节奏缓慢而规律。

正是那夜伤兵所言之声。

我命一人留守洞口,燃起狼烟为记,其余四人结绳而入。每行十步,便以炭笔在壁上刻下标记。洞内气流紊乱,火把忽明忽暗,光影在石壁上扭曲如鬼舞。那鼓声时远时近,仿佛在追逐我们的脚步,又似在引诱。

行至约五十步,我忽觉声响有异——脚步趋前,声反弱;退后数步,声却骤强。我抬手止住队伍,凝神细听。再前行五步,鼓声几不可闻;退回原位,那“咚——咚”之声又自四壁回响,清晰可辨。

“非自深处传来。”我低声道,“是空腔共鸣。”

我转向左侧岩壁,发现一道低矮裂隙,高不足四尺,需匍匐方能进入。火把照入,内壁有摩擦痕迹,似常有人进出。一名士兵先行探路,爬行十余步后回身招手。

裂隙尽头,豁然开朗。

一座天然石厅横亘眼前,高约十步,宽逾三十步,顶部垂下钟乳石,如倒悬利刃。厅中石柱林立,粗者需两人合抱,皆由铁链贯穿,链端锁着数十人。男女老幼皆在,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口中塞布,双手反缚于柱后。他们睁大双眼,目光浑浊却充满惊惧,见火光竟不敢出声, лnшь微微颤抖。

我挥手,士兵立即上前割断铁链。有人解下外袍裹住一名昏厥的老妇,另一人以水囊润湿布巾,轻拭一名孩童的脸。无人追问,无人喧哗,只以眼神传递安抚。

我未及细察人质,目光已被洞顶吸引。

数具皮鼓悬于石梁之下,鼓面由粗皮绷紧,鼓槌以木臂连接机关。机关由一组齿轮与拉杆构成,动力源自一条暗渠——水流自侧壁渗出,推动水轮,带动连杆,每隔约三十息,鼓槌便自动击鼓一次。

“咚——”

鼓声再响,整座石厅随之轻颤。

我攀上石台,近距离查看机关。结构精巧,非一日可成。齿轮以青铜铸造,轴心润滑良好,显然常有人维护。水渠入口处设有滤网,防止杂物堵塞。这非临时所设,而是经年累月的布置。

叛乱者并非仅欲扰乱军心,更欲以声为刑,使百姓夜夜惊惶,疑神疑鬼,最终自行溃散。

一名士兵在石柱后发现一具尸体,身着平民衣物,颈上有勒痕。他腰间佩一铜哨,哨身刻有小隆德守卫队徽记。我取哨细看,哨孔内塞着半张纸条,墨迹未干:“子时三刻,换岗。”

他们甚至安排了轮值。

我正欲下令封锁洞口,忽觉背后有异。回头,一名老者蜷坐于地,双手颤抖着指向石厅西北角。那里有一处凹槽,藏于钟乳石后,极难察觉。我上前探查,槽中空无一物,唯余半块木牌,边缘焦黑,似曾遭火焚。

我拾起细看。

木牌正面刻有“王城粮印”四字,字体规整,为官署标准刻印。背面则有一行小字,以炭笔书写:“三月十七,配粮三十斤,领人:伊蒙之妻。”

这是神国配粮凭证。

我握紧木牌,指节发白。这些百姓并非流民,而是被从王城周边村落强行掳走,囚于此地,充当声源恐惧的燃料。而叛乱者,竟敢伪造军令、劫掠平民、私设刑狱,其胆之大,其谋之深,已非寻常叛乱可比。

“将军。”一名士兵低声唤我,“外头狼烟歪了。”

我快步出洞,抬眼望去——洞口狼烟原应笔直升腾,此刻却向东南倾斜,如被无形之手扯动。我皱起眉头,仔细观察四周,试图找出狼烟倾斜的原因,但周围并无明显异常。风向未变,何以如此?

我正欲细察,忽觉脚下一震。

极轻微,却真实存在。

“咚——”

鼓声再起,但这一次,我分明听见——

在鼓槌击打皮面的瞬间,石厅深处,传来另一声回应。

不是回音。

那声音更低、更沉,仿佛自地底千尺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震颤,像某种庞然之物在黑暗中缓缓翻身。

所有人僵立原地。

火把在气流中剧烈摇晃,光影在石壁上撕裂成无数扭曲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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