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和黄毛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尽头，破旧的出租屋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林凡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余韵。
他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手指颤抖地触摸着脖颈上已经微微凝固的伤口。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擦肩而过，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后怕，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奇异的兴奋。
他又一次活下来了。
不是靠拼命，不是靠求饶，而是靠那些曾经在他看来枯燥乏味、遥不可及的法律条文，以及那个将他命运彻底扭转的诡异系统。
目光落在虚拟光屏上，情绪值总额因为最后那波关于“入户抢劫”重罪的恐吓，成功突破了300点。
虽然距离兑换那枚能真正抑制病情的“强身健体丹（标准版）”还差200点，但这确确实实是希望之火。
直播尚未结束，在线人数维持在五百多人。弹幕区依旧有零星的讨论，大多是那些底层修士对“判十年”、“死刑”这些严厉惩罚的震惊和不解。
【散修王五：此界法则竟严苛至此？凡人之命亦受如此重视？莫非有上古仁圣遗泽？】
【御兽门外门弟子李狗蛋：嗤，弱肉强食乃天道常理。定是此界修士无能，才需如此繁琐律条约束凡人。】
【落魄书生文夫子：然也。无规矩不成方圆。纵是仙神，亦需恪守天条。此界之‘法’，或乃另一种形式的‘天条’雏形？有趣，有趣。】
【收获来自[落魄书生文夫子]的认同值+15】
林凡看着这些讨论，心中那股荒谬感越发浓烈。他喘匀了气，挣扎着站起身。虽然“强身健体丹（低配版）”缓解了部分虚弱，但白血病带来的深层不适依旧存在，他仍能感到体内某种东西在缓慢地侵蚀生机。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是赚取更多的情绪值。
他的目光在系统商城里逡巡。
“基础法术·清洁术（体验版） - 售价：200情绪值。”
“记忆强化胶囊（持续一天） - 售价：100情绪值。”
这两个是目前最可能用得上，也买得起的东西。
清洁术？这个世界真有法术？虽然只是体验版，但对身处垃圾堆般环境、免疫力极低的他来说，或许能减少感染风险，对病情有益。
记忆强化胶囊则能让他更清晰地回忆法律知识，应对接下来的直播。
略一思索，林凡做出了决定。
“兑换‘基础法术·清洁术（体验版）’和‘记忆强化胶囊（持续一天）’。”
【兑换成功！消耗情绪值300点。剩余情绪值：15点。】
一股清流瞬间涌入脑海，林凡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过往看过的、听过的法律条文、案例细节如同被擦拭干净的玻璃，清晰可见。同时，一股关于“清洁术”的简单运用法门也印入脑中，仿佛与生俱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按照那玄而又玄的感应，对着杂乱污秽的房间轻轻一挥。
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拂过。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地面上堆积的灰尘、纸屑像是被无形的扫帚推动，自行汇聚到角落；墙上的霉斑虽然未能彻底清除，但颜色明显淡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的霉味和异味也消散大半，变得清新了许多。
整个房间虽然依旧破旧，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这……”林凡看着自己的手，又惊又喜。
这系统出品的东西，竟然真的有效！虽然是体验版，效果有限，但确确实实超越了科学范畴！
直播间的弹幕也因为这小小的法术波动了一下。
【碧云仙子座下童儿：咦？微弱的灵力波动？似是‘清风咒’的变种？极简极陋，但确有效验。】
【青岚宗杂役张铁：主播竟也是修行中人？为何身上无半点灵光？】
【收获来自[碧云仙子座下童儿]的疑惑值+10】
【收获来自[青岚宗杂役张铁]的震惊值+8】
林凡没有解释。他感受着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明，知道记忆胶囊的效果也在发挥作用。
他必须趁热打铁。
“感谢各位的观看与讨论。”林凡对着空房间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法律并非弱者的庇护所，而是秩序的基石。它或许不能瞬间赋予弱者反抗强者的力量，但它能划定行为的边界，让肆无忌惮的强者付出代价，最终维护所有生存于规则之下者的基本尊严与安全。”
他尝试将话题引申，希望能引发更多讨论。
“就比如方才提及的‘入户抢劫’，其重罚的立法本意，就在于保护公民的住宅安宁权和人身安全。家，对于任何人而言，都应是最后的、不可侵犯的庇护所。强行闯入他人的家，其危害性远大于在街头作案……”
他开始结合刑法理论，深入浅出地解释几个重点罪名的立法初衷和构成要件。
在记忆强化胶囊的帮助下，他的表述条理清晰，偶尔还能引用一两个经典案例，虽然这些案例来自地球，但其中蕴含的法理冲突和人性考量却是共通的。
直播间的观众，似乎渐渐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规则”探讨中。对于这些生于斯长于斯、习惯用修为和拳头说话的仙界底层生灵而言，这种细致、严密、试图用条文框定一切的思维方式，带来了巨大的新奇感和冲击。
【散修王五：住宅安宁权……若吾之洞府被强邻所夺，诉之‘法律’，竟有索回之望？】
【落魄书生文夫子：妙哉！此‘立法本意’四字，深得规则精髓！无怪乎其言能引动微弱法则共鸣。】
【收获来自[散修王五]的期待值+20】
【收获来自[落魄书生文夫子]的认同值+25】
【收获来自[御兽门外门弟子李狗蛋]的烦躁值+15】（李狗蛋：啰里啰嗦，直接杀上门去岂不痛快！）
情绪值开始缓慢而稳定地增长。
林凡心中稍定，正打算进一步讲解“正当防卫”的界定，试图给那些可能面临争斗的修士观众一点“法律武器”时，一条新的、带着淡淡青光的弹幕，以一种沉稳而略显审视的姿态飘过。
【天剑门戒律堂见习弟子（认证）：主播所言‘立法本意’、‘法理’，颇具新意。然，吾有一问：若门规与汝所言‘法律’冲突，譬如门规规定，弟子机缘所得法宝需上缴师门半数，违者废去修为。此规定，于汝‘法’中，可算‘违法’？】
天剑门！戒律堂！
林凡心头一跳。虽然只是“见习弟子”，但这个Id透出的气息，远比之前的“黑风洞主”更显得……正统和严肃。仿佛来自一个拥有完善规则体系的大机构。
而且这个问题极其刁钻和现实！直接指向了宗门内部规则与外部普世性法律（如果存在的话）的冲突！
这个问题回答得好，或许能赢得重要观众的认可；回答不好，可能立刻暴露他这套理论在仙侠世界的“水土不服”。
所有观众，包括那位散修王五、落魄书生，似乎都屏息等待着林凡的回答。
林凡深吸一口气，大脑在记忆胶囊的效果下飞速运转。他不能直接说门规违法，那会立刻得罪死这些宗门弟子。但他也不能否定自己刚才宣扬的“物权”、“公平”原则。
他思索片刻，缓缓开口，语气谨慎而认真：
“这位戒律堂的道友，感谢您的提问。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涉及到不同规则体系的效力层级和适用范围。”
“首先，需要明确一点，我所阐述的‘法律’，是一个建立在特定社会结构、得到普遍认可并由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的整体规则体系。而门规，是宗门内部为了维护自身存续和发展，约束门下弟子的特定规则。”
“在理想状态下，门规应与更广泛层面的基本法律原则不相冲突。但现实中，两者可能存在差异。”
他话锋一转，引入了地球上的法律概念进行类比。
“这就好比一个家族内部的家规，不能违背国家的根本大法。如果门规的规定，严重侵犯了弟子作为个体最基本的、不容剥夺的权益——例如，凭借自身努力和机缘获得的合理私人财产所有权——那么这条门规的正当性，就值得商榷。”
“当然，”林凡补充道，语气放缓，“宗门培育弟子，耗费资源，弟子反哺宗门，亦是情理之中。更恰当的方式，或许是通过预先明确的、合理的章程，规定在何种情况下，弟子需将部分所得上交宗门，作为对师门培养的回报，而非简单粗暴地强制上缴，甚至动则以废去修为相威胁。这其中，‘自愿’、‘协商’、‘比例合理’、‘程序公正’至关重要。”
“规则的目的不应是压榨和恐惧，而应是引导和秩序。既能维护宗门利益，又能保障弟子基本权益的门规，才能真正长久服众，凝聚人心，促进宗门发展。反之，苛责暴虐之规，恐生离心，内乱之源。”
林凡说完，暗自捏了把汗。他这个回答，相当于委婉地说“严重侵犯基本权益的门规是恶法”，但又给出了建设性的解决方案，应该不至于太过冒犯。
直播间沉默了片刻。
【天剑门戒律堂见习弟子（认证）：‘自愿’、‘协商’、‘程序公正’……‘恶法’……‘离心’……‘内乱’……此言，值得深思。谢主播解答。】
【收获来自[天剑门戒律堂见习弟子]的深思值+80！】
【收获来自[落魄书生文夫子]的赞叹值+30！（夫子：竟能将宗门之规剖析至此！）】
【收获来自[散修王五]的激动值+40！（王五：说得太对了！那些大宗门就是仗势欺人！）】
成了！而且收获巨大！
林凡看着那高达80点的“深思值”，以及终于突破400大关的情绪总值，心中振奋。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引发特定观众对“恶法非法”、“程序正义”等概念的深度思考，完成隐藏引导任务。】
【奖励：解锁“初级法律光环”兑换权限（可持续获取），情绪值+100。】
【新任务发布：二十四小时内，直播观众峰值达到1000人。任务奖励：随机基础技能书一本。失败惩罚：随机扣除一项已兑换技能或物品。】
林凡精神一振，但看到新任务和惩罚，又感到了压力。
观众破千？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正准备再接再厉，讨论下一个话题时，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不是刀疤脸那种粗暴的砸门，而是带着几分克制和犹豫的轻叩。
林凡的心猛地一提！这个时候，会是谁？房东？还是……
他瞬间关闭了直播光屏（观众视角可能是信号波动或主播暂时离开），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
一个女孩。年纪与他相仿，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身形纤细，面容清秀苍白，一双大眼睛里带着几分怯懦、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小的、印着某药房logo的塑料袋。
林凡认得她。是住在斜对门的邻居，好像叫……小婉？一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孩，平时低头进出，很少与人交谈。他只知道她似乎身体也不太好，偶尔能听到她家里传来的轻微咳嗽声。
她来干什么？
林凡犹豫了一下，对方看起来毫无威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门。
“有…有事吗？”林凡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和警惕。
女孩似乎被突然开门的动静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那个……林、林凡哥……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这边有很大的动静……你，你没事吧？”
她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一眼林凡脖颈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又迅速低下头去，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我……我这里有点碘伏和创可贴……还有，一些消炎药，如果你需要的话……”
林凡愣住了。
他没想到，在这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绝境里，第一个流露出关切之意的，竟是这个几乎没说过话的、同样看起来困顿潦倒的邻居。
他看着女孩递过来的那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确实装着几样基础的外伤药品和一瓶普通的抗生素。
“我……我没钱……”林凡下意识地说了一句，随即感到一阵难堪。他习惯了被逼债，习惯了恶语相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微不足道的善意。
女孩连忙摇头，声音更小了：“不，不要钱的……我，我正好有多……你，你拿着吧……”她几乎是把塑料袋塞到了林凡手里，然后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转身就要跑回自己家。
“谢……谢谢。”林凡握着那袋还带着女孩体温的药，有些不知所措地道谢。
女孩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飞快地打开斜对面的房门，闪身进去，关紧了门。
林凡站在门口，看着手里那袋廉价的药品，心中五味杂陈。这些药对他的白血病毫无作用，但那份微小的、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却像是一缕暖风，短暂地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深吸了一口气。
现实的世界，依旧冰冷艰难。但系统的存在，以及这偶然的温暖，让他活下去的意志更加坚定。
他重新调出系统光屏，直播还未正式结束，在线人数因为他的突然“掉线”掉落了一些，但还有四百多人留在直播间讨论刚才的话题。
【散修王五：咦？主播何处去了？方才规则波动似乎有异？】
【碧云仙子座下童儿：莫非有敌袭？】
【收获来自[散修王五]的疑惑值+10】
林凡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启语音：“抱歉，各位道友，方才处理了一点琐事。”
他决定将刚才被打断的“正当防卫”话题深入下去。
“我们继续。方才讲到权利侵害时的反抗，接下来我们详细讲讲‘正当防卫’的构成要件……”
他全身心投入了讲解，努力吸引着观众，向着千人大关的目标发起冲刺。在线人数开始重新缓慢爬升，六百、七百……
而在斜对面的房门后，那个叫小婉的女孩，背靠着门板，脸颊微微泛红，心跳加速。她听着对面隐约传来的、林凡那认真而清晰的讲解法律条文的声音，眼中充满了困惑。
“他在跟谁说话？法律？防卫？”她喃喃自语，觉得这个受伤的、神秘的邻居越发令人好奇。
而她并不知道，在她屋内的旧桌子上，一个看似废弃的、布满锈迹的铜镜镜面上，正极淡地闪过几行扭曲的、与她听到的零星词汇相似的古朴文字……旋即隐没不见。
【药王谷记名弟子-小芝进入直播间】。
林凡的观众，在不知不觉间，又增加了一位身份微妙的新成员。而他冲击千人观众的任务，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