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域资源交易会的场地设在云州城中心的“万宝阁”,朱漆门楣上悬着九盏鎏金灯,将青石板照得发亮。
林渊跟着云鹤宗队伍迈入大门时,袖中指尖轻轻掐了掐掌心——这是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越是紧要关头,越要用疼痛保持清醒。
场内早已坐满各派修士。
玄霄门的席位在左首第三排,冷无涯正斜倚在红木椅上,玄色衣袍绣着银线云纹,见林渊进来,突然把茶盏往桌上一磕。
“当真是土鸡飞上枝头。”他扬声笑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前两排的人听见,“云鹤宗什么时候连樵夫都能当代表了?”
林渊脚步微顿。
他能感觉到身后同门投来的目光,有担忧,有愤懑,还有李啸天刻意压着的低咳——那是让他别生事端的暗号。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洗得发白的青衫,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三天前在主峰,云鹤真人亲手递给他的“内门弟子”腰牌还在怀里发烫,此刻倒成了最好的护甲。
“冷师兄这是在考校我的耳力?”他抬头时已换上恭谨神情,“弟子愚钝,只听得万宝阁的规矩是‘各凭本事’,倒不知还论出身。” 冷无涯的手指在椅柄上叩了两下。
他身后站着两个玄霄门弟子,其中一个刚要发作,却被他抬手拦住。
少年人眉峰挑得更高,目光像淬了冰:“别急,等会儿有的是本事要见。” 拍卖台的铜锣响了三声。
林渊顺势移开视线——这是他观察全场的好机会。
散修们缩在角落,眼神在各宗代表身上来回逡巡;天剑门的两个长老正凑头说话,其中一个指尖隐隐有剑气流转;最前排的紫袍妇人是万宝阁大掌柜,她手中的檀木槌刚举起,便有流光从梁上垂落,照出一方玉台。
“第一件拍品,”大掌柜的声音像浸了蜜,“是块刻满符文的玉简。但它的真正价值,需要有缘人解开其中深意。 解出者,可获全场优先选择权。“ 玉台上升起朦胧青光,映得符文忽明忽暗。
林渊的识海突然一震——那纹路竟与古碑碑身上的暗纹有三分相似!
他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节在袖中微微发颤。
这是古碑给他的提示,他能感觉到,就像当初推《松风拳》时,碑身会泛起温热。
“这是...星象图?”天剑门的弟子率先开口,“纹路走向与二十八宿对应。”
“胡扯。”玄霄门一个灰袍老者嗤笑,“星象图要这么刻,早该引动灵气共鸣了。” 林渊闭目。
他能听见周围的议论声像蚊蝇般嗡嗡作响,却又像被隔在一层薄纱外。
古碑在识海缓缓转动,每转一圈,玉简书纹便在他脑海里清晰一分。
第一圈,他看出符文间藏着灵脉流动的韵律;第二圈,他捕捉到几处隐晦的断裂点;第三圈,当碑身最下方的“推演”二字泛起金光时,所有纹路突然连成一张立体图——山脉走势、河流走向、甚至被泥土掩埋的灵脉节点,全部在他眼前铺陈开来。
“这是上古灵脉分布图。”林渊睁开眼时,声音比他预想的更稳,“西南三十里有座隐龙山,山腹藏着条被封印的灵脉。 符文断裂处,正是封印松动的位置。“ 场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大掌柜的檀木槌“当啷”掉在台上。
天剑门长老猛地站起,震得桌案上的茶盏跳了两跳:“你...你如何确定?”
“弟子曾在九阳山见过类似纹路。”林渊低头,“当时为寻药,在山壁上拓过些古刻。” 冷无涯“砰”地踹翻椅子。
他的玄色衣摆扫过案几,茶盏滚落在地,碎成几片。
“好个九阳山樵夫!”他一步跨上过道,玄铁靴跟碾过碎瓷,“敢不敢与我立个赌约? 胜者优先选核心灵材!“ 林渊望着冷无涯泛红的眼尾——那是被怒气激的。
他想起昨夜古碑浮现的“劫门已开”,想起玄霄门勾结妖修的密信,突然笑了。
“冷师兄若觉得这赌约划算,弟子自然奉陪。” 擂台设在万宝阁后院。
秋阳透过青竹帘洒进来,在两人脚边投下斑驳竹影。
冷无涯的掌心腾起幽蓝火焰,却带着刺骨寒意——正是玄霄门绝学“冰焰掌”。
“这掌法能冻住金丹修士的灵脉,”他舔了舔唇,“你那破拳,接得住么?” 林渊退后半步。
他的视线落在冷无涯的腕脉上——那里有细微的灵气波动,像琴弦般颤动。
古碑在识海高速运转,将冰焰掌的起手、蓄势、爆发轨迹一一拆解。
当冷无涯的掌风裹着寒气劈来时,他的左脚突然碾地,身体如苍松般拧转,右拳带着裂石之势轰向对方心口。
“苍松劲·裂山式!” 碰撞声震得竹帘簌簌飘落。
冷无涯的冰焰被撕成碎片,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飞出去,撞在院墙上又滑落在地。
他捂着胸口,指缝间渗出鲜血,眼睛瞪得溜圆:“你...你怎么知道我掌法的破绽?” 林渊收拳。
他能感觉到汗水顺着后颈往下淌,但面上仍是那副温和模样:“冷师兄的掌法虽妙,可灵气运转总在第三式慢半息。”他顿了顿,“或许是玄霄门的秘籍,该找个时间推演改良?” 后院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
冷无涯被同门扶起来时,袖口的玄色云纹被血浸透,像团化不开的墨。
他死死盯着林渊,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笑:“好,好得很。” 千年龙髓被盛在青玉盘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林渊伸手触碰的瞬间,识海突然剧痛。
古碑剧烈震颤,一道影像在他脑海里炸开:残破的祭坛上,立着块与他的古碑几乎一模一样的石碑,碑面刻着“林”字,最后一笔却像被什么力量抹去,只剩模糊的痕迹。
“林公子?”大掌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这龙髓可还合心意?”
“自然。”林渊收回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龙髓里的灵气正顺着指尖往体内钻,却被古碑稳稳挡在识海之外——这是在保护他。
深夜,林渊的住所响起敲门声。
来者是个灰衣老者,眉间有道竖纹,正是大会仲裁赵无名。
老人进屋后也不坐,直接盯着他腰间的龙髓锦盒:“你可知,这龙髓本不该出现在世上?” 林渊心头一震。
他记得典籍里记载,百年前“补天盟”因研究远古禁术被各宗围剿,而赵无名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它曾是补天盟祭坛的镇物。”老人的目光像把刀,“他们当年在找什么,你最好也想想清楚。”
等赵无名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林渊才敢靠着门滑坐在地。
他摸出古碑,发现碑身不知何时多了行新铭文:“昔日盟约未断,今世因果再续。”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林渊抬头,正看见冷无涯站在屋檐上,月光将他的脸分成明暗两半。
少年人举起手中的请帖晃了晃,声音像裹着蜜的刀:“玄霄门设了接风宴,林师弟...可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