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在闭关室的蒲团上坐了三日。 石桌上的裂鼎残片泛着幽光,他的眉心始终凝着一道浅痕——古碑在识海中疯狂转动,金纹如活物般啃噬着残片上的鼎纹。
每一道纹路的拼接都像在啃食他的灵气,直到第三日寅时,他喉间突然腥甜,一口黑血喷在残片上。
“成了?”他颤抖着抹去嘴角血渍,目光死死钉在残片上。
原本斑驳的鼎纹竟在血珠中浮起新的刻痕,像被水洗开的墨,逐渐连成一行古篆:“鼎承九转,炉启三生——丹阵所在,归墟之门。”
“啪嗒。” 闭关室的石门被推开一道缝,风无痕的破木屐声先滚了进来。
这老丹师手里拎着半坛酒,酒气混着药渣味扑过来:“小友这三日灵气波动跟抽风似的,我在丹经阁都能闻见焦糊味。”
他凑到石桌前,浑浊的老眼突然瞪得溜圆,“这...这是《九转丹鼎录》的序文!” 林渊垂眸藏起眼底的震骇。
他早该想到,风无痕能拿着裂鼎残片来找他,定是看出了其中蹊跷。
此刻古碑仍在识海嗡鸣,他能清晰感知到残片与碑纹间那根若有若无的线——就像两块拼图,明明还未完全契合,却已能触到彼此的轮廓。
“前辈可知归墟之门?”他声音发哑,指尖轻轻划过残片上的“归墟”二字。
风无痕突然把酒坛重重一磕,酒液溅在残片上,竟腾起几缕青雾。
他盯着青雾消散的方向,喉结动了动:“三百年前云鹤宗大比,有个叫苏长歌的外门弟子也问过这四个字。 后来他进了古战场,再没回来。“
老丹师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丹葫,”你小子...最好别学他。“ 但林渊的注意力早已飘远。
就在刚才,古碑突然泛起温热,一道模糊的地图投影在识海中展开:层叠的山脉间夹着条裂谷,谷底有座半塌的石拱,拱上刻着“归墟”二字。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那地图边缘竟缠着一缕熟悉的气息——与母亲床榻下那枚锈迹斑斑的铜锁上,残留的药香一模一样。
“我要申请外出历练名额。”他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风无痕的酒坛“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林渊,像在看什么怪物:“归墟谷在大楚边境,那边妖兽横行,最近还闹着玄霄门的探子。 你当是去青竹村后山采草药?“ 林渊没接话。
他想起昨夜替母亲熬药时,她咳得整床都是血帕。
大夫说那是“寒毒入髓”,可他用古碑推演过所有医典,寒毒哪会在盛夏发作?
更蹊跷的是,母亲总在半夜呢喃“归墟”二字,像被什么勾了魂。
“我自有打算。”他说,指节在石桌上叩出轻响。
与此同时,宗门集市的药铺前,一个戴斗笠的商贩正低头拨弄着秤杆。
他的左手背有块暗红胎记,形状像株扭曲的藤——正是玄霄门“火棘藤”烙痕的伪装。
黑羽盯着林渊闭关室的方向,袖中信鸟扑棱棱振翅,他捏碎掌心的传讯符,信鸟立即叼着纸团冲向云端。
“林渊这三日都在推演裂鼎残片。”他低声对空气说,指尖在药筐下的青石板上快速划动,三枚血珠渗进石缝——那是“血瞳咒印”的引子。
只要林渊踏出宗门,咒印就会顺着他的灵气轨迹,在千里外显影。
“客官要称多少黄精?”药铺伙计的声音惊得他缩了缩手。
黑羽抬头时,斗笠檐下只露出半张平凡的脸:“来两斤,要最干的。”他接过药包时,故意撞翻了脚边的竹篓,趁弯腰捡药时,又在墙角点了道血印。
林渊在闭关室里突然皱眉。 他分明在运功调息,识海中的古碑却突然泛起刺痒——那是有外物试图标记他的灵气。
他闭目推演半刻,嘴角慢慢勾起冷笑:血瞳咒? 玄霄门的老把戏。
他指尖掐诀,一缕伪装成“东域”方向的灵气顺着咒印飘出去,同时在体内布下道障,将真实灵气波动压到最低。
三日后的清晨,林渊站在丹殿门口,手里攥着外出申请。
白芷的素色裙裾先飘了过来。
她捧着个青瓷小瓶,瓶身刻着云鹤宗的丹纹:“这是净神丹,关键时刻能护你识海。”
她的指尖在瓶身上轻轻一弹,丹药发出清越的鸣响,“你走的路,比你想的更早有人走过。”
林渊抬头,正撞进她的眼睛。 那双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情绪,像雾里的灯,明明灭灭。
他刚要开口,白芷却已转身,裙角扫过青石板,只留下一句低语:“归墟谷的丹火,烧过太多痴人。” 当林渊踏出宗门时,晨雾还未散尽。
他裹紧青衫,袖中裂鼎残片贴着皮肤发烫。
识海中的古碑突然剧烈震动,一幅画面猛地砸进来:一座燃烧的古丹炉,炉身刻满与碑纹相似的符文,炉中影影绰绰有个人影——那眉眼,竟与他镜中模样分毫不差。
他脚步微顿,回头望向宗门方向。 黑羽的斗笠在街角一闪而过,风无痕的丹葫在丹经阁窗口晃了晃,白芷的素裙在殿角飘了飘。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云层里——那里有只信鸟正往玄霄门方向飞,而它爪下的纸团上,写着“林渊将往东域”。
归墟谷的风,已经吹到他脚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