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殿外的暮色刚漫过飞檐，林渊攥着传讯飞符的手指便微微发紧。
符纸上“钟无尘”三字在残阳里泛着冷光，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响——那是三年前在青竹村被山匪围住时，母亲把他塞进柴堆时，他听过的心跳声。
“林师兄！” 身后突然响起的唤声惊得他指尖一颤。
转头望去，是外门丹房的小药童阿福，抱着一摞丹方卷宗跑得气喘吁吁，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方才丹房炸了锅！ 柳师姐把药杵摔了，说您走了狗屎运。“ 林渊垂眸看了眼自己染着丹渍的袖口，嘴角扯出极淡的弧度。
他知道柳婉儿为何动气——三日前丹道新秀赛上，他用改良的凝气丹丹方夺了头名，十二道丹纹的三品丹，直接破了外门十年的记录。
而那柳婉儿，上月刚以十道丹纹自诩“丹道天才”。
“阿福，去我房里把那本《草木经》取来。”林渊摸出枚下品灵石塞过去，“再跟刘伯说，明早卯时我不跟他学控火了。” 阿福接过灵石的手直抖：“林师兄您要高升了？”
“升不升的，得看人家给不给梯子。”林渊望着丹阁方向渐沉的夕阳，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古碑在发烫，青铜表面的纹路像活了似的游动，那是推演系统在躁动——自他在九阳山捡到这古碑，每次遇到关键抉择，它总会有这样的征兆。
是夜，林渊在竹榻上翻来覆去。
母亲咳嗽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他摸出怀里的护心丹——那是刘伯塞给他的，说是用百年朱果炼的。
月光透过窗纸爬进来，在他腰间的储物袋上投下阴影，袋里躺着今日新得的丹牌，“丹道新秀”四个篆字硌得他肚皮生疼。
“明日钟无尘要考校我。”他对着窗棂轻声说，“考什么？ 丹方？ 火候？ 还是......“ 古碑突然在识海深处震颤，一道信息流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渊闭眼，看见青铜碑面上浮现出无数丹方残页，《凝气丹》《养元丹》《九转回春丹》......最后定格在《九转回春丹》上，丹方边缘泛着暗红，像浸过血。
“九转回春丹？”他喃喃，“那是筑基期修士的疗伤圣药，外门丹房连丹方都见不着。” 第二日卯时三刻，林渊站在丹阁议事殿门前。
汉白玉台阶泛着冷光，他能听见殿内传来清越的茶盏轻叩声。
抬头望去，“丹阁”二字金漆匾额下，两个持剑童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其中一个抬手：“林渊？ 首座在等你。“ 推开门的瞬间，药香裹着松烟墨的气息扑面而来。
正中央的紫檀木案后，坐着个穿月白道袍的老者，鹤发童颜，眉尾却挑着三分冷厉——正是钟无尘。
案上摆着卷着的丹方，封皮上“九转回春丹”五个字墨迹未干。
“坐。”钟无尘指了指对面的木凳，声音像浸了冰的玉，“听说你能把凝气丹推演出十二道丹纹。” 林渊坐下时，木凳发出“吱呀”一声。
他盯着案上的丹方，喉结动了动：“首座是要考校晚辈？”
“考校？”钟无尘突然笑了，指尖在丹方上敲出轻响，“我给你看样东西。”他展开丹方，林渊的瞳孔骤缩——这哪是普通丹方？
丹方上画着九道丹纹，每道纹路都缠着血丝，旁边批注的火候、药材配比，竟和他昨夜古碑推演的残页一模一样！
“此丹方是百年前丹阁大长老所创。”钟无尘的指节抵着下颌，“他用这丹救过三位筑基修士，可最后自己却爆丹而亡。 知道为什么？“ 林渊的识海开始发烫。
他闭眼，古碑瞬间展开，青铜表面浮现出无数推演分支：药材替换、火候调整、丹纹排列......有三条分支在发光，其中最亮的那条，正指向丹方第三页的“赤焰草”。
“因为赤焰草。”他突然睁眼，“原方用赤焰草引火，但赤焰草性烈，筑基修士服用后，火毒会顺着经脉攻向心脉。” 钟无尘的瞳孔微微一缩。
“晚辈有两个改良方案。”林渊的声音稳得不像练气九层的修士，“其一，用青纹竹替换赤焰草，青纹竹性温，能中和火毒；其二，在丹成时注入一道木属性灵气，引导药力走少阳经。”他顿了顿，“但第二种需要炼丹者有木灵根，晚辈是凡灵根，只能选第一种。” 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灰落在铜炉里的声响。
钟无尘盯着他看了半盏茶的时间，突然抬手拍了拍案几：“好！”他从袖中摸出块墨玉牌，牌面刻着“丹阁研习班”五个字，“从今日起，你入研习班，直接跟我学炼丹。” 林渊接过玉牌时，指尖在发抖。
他知道“研习班”意味着什么——那是丹阁培养核心丹师的地方，外门弟子十年未必能进一个。
“退下吧。”钟无尘重新卷起丹方，“明日辰时，带齐你的丹具。” 林渊退出议事殿时，日头已爬上飞檐。
他望着丹阁深处那扇朱漆大门——方才钟无尘的密室便在门后，门楣上的“秘藏”二字被晨光镀得发亮。
身后传来尖细的女声。
林渊转头，看见柳婉儿站在丹阁影壁后，鬓角的珍珠步摇闪得刺眼。
她身边站着个穿玄色道袍的青年，是内门弟子陈知远，腰间挂着“执法堂”的银牌。
“陈师兄，就麻烦你了。”柳婉儿抛给他个帕子，帕角绣着并蒂莲，“查清楚他在青竹村的十年，还有......”她瞥了林渊一眼，“他那储物袋里藏着什么宝贝。” 陈知远捏着帕子轻笑：“柳师妹的事，陈某自当尽力。” 林渊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
古碑在识海里轻轻一颤，像是在提醒什么。
他抬头望向丹阁顶端的琉璃瓦，阳光透过瓦当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无数道目光从不同角落射来——有好奇，有警惕，还有藏在暗处的阴鸷。
“真正的舞台，终于向我敞开。”他对着风轻声说，声音被穿堂风卷着，撞在丹阁的汉白玉柱上，碎成细细的回响。
最后，他停在丹阁研习班的门前。
门内传来此起彼伏的谈笑声，偶尔夹杂着“十二道丹纹”“凡灵根”这样的字眼。
门楣上“研习班”三字泛着金光，却掩不住门后投来的几道审视目光——有个穿金纹丹服的少年正扒着门框看他，嘴角勾着不屑的笑。
林渊摸了摸发烫的识海，古碑上的纹路突然全部亮起。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了门。
门内的喧嚣声扑面而来，而他的目光，却落在最里面那张空着的丹台前。
那里摆着崭新的丹炉，炉身还带着铸炉时的温度。
“这一关......会有多难？”他望着丹炉内跳动的火苗，轻声呢喃。
火苗映着他的眼睛，把眼底那簇名为“推演”的光，烧得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