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卯时三刻，演武场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被露水浸得发亮。
林渊站在场边，望着看台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喉结动了动——那最前排的朱漆看台，端坐着云鹤宗内门长老，为首的月白道袍女子正是白芷，此刻正垂眸翻着一卷玉简，指尖在“林渊”二字上轻轻点了点。
“杂役就是杂役，连站桩都缩着脖子。” 阴恻恻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林渊偏头，正撞进李烈阴鸷的眼。
外门首席今日换了件玄色劲装，腰间悬着两把短刃，左边站着个络腮胡的壮硕男修，右边是个抱乌木剑匣的冷面女修，三人呈品字形将他围在角落。
“王虎、苏青，我昨日说的，可都记清了？”李烈没看林渊，拇指摩挲着短刃吞口，“这小子九重大阵耍了些阴招，实战可没阵纹给他躲。 等会动手，你们一个封他退路，一个断他灵气，我要他......“
“咳。” 林渊突然轻咳一声。
李烈的话梗在喉咙里，就见这青衫少年低头摸了摸袖中鼓起的平安符——那是母亲用他第一次砍柴换钱买的红绳编的，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李师兄。”林渊抬眼，目光扫过三人腰间的储物袋，“你那两把追魂刃，淬的可是赤焰草汁？”他指尖虚点李烈左腕，“昨日在丹殿，你撞翻了三筐赤焰草，草汁溅在刃鞘上，现在还留着暗红斑痕。” 李烈瞳孔骤缩。
他下意识去摸刃鞘，就见原本擦得锃亮的黑铁上，果然有两星暗红——这小子竟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当啷！”
铜锣炸响，实战比斗开始。
林渊脚尖一点，率先窜向演武场东侧。
那里有座半人高的青石台，台底爬满青藤，他昨日踩点时发现，青藤下埋着块刻有“禁”字的残碑——宗门为防弟子使用禁术，会在演武场布下“气机锁链”，触发后能短暂束缚修士灵脉。
“追！”李烈低喝一声，王虎挥着铁杵砸向林渊退路，苏青则掣出乌木剑，剑气凝成寒芒直取后心。
林渊侧身闪过铁杵，袖中突然飞出三枚淬了麻药的银针——这是他用丹殿边角料炼的，专门针对练气期修士的灵脉大穴。
王虎闷哼一声，铁杵砸偏三寸，在青石板上凿出个深坑。
苏青的剑势却丝毫不乱，剑尖擦着林渊耳际划过，割下一缕碎发。
林渊借势滚向青石台，余光瞥见苏青眉间微蹙——这女修剑法虽精，却总在出剑前下意识屏息，暴露了攻击节奏。
“推演开始。”林渊识海一震，青铜古碑浮现，第十道剑纹微微发烫。
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苏青下一剑刺向他右肩，王虎从左侧包抄，李烈则会趁乱封他丹田...... “就是现在！” 林渊突然停步，转身迎着苏青的剑扑去。
众人惊呼中，他左手扣住苏青手腕，右手成刀砍向她肘间麻筋。
苏青吃痛，乌木剑“当啷”落地。 林渊借她的力旋身，一脚踹在王虎持杵的右臂上——那处正是赤焰草汁渗透的位置，草毒发作让王虎肌肉抽搐，铁杵“哐”地砸在自己脚背上。
“你！”李烈的短刃已经抵住林渊后颈，却见这小子突然笑了，朝青石台方向扬了扬下巴。
“师兄可听过‘气机锁链’？”林渊轻声道。 李烈后颈一凉。
他这才发现，两人此刻正站在“禁”字残碑正上方。
演武场半空突然亮起金色光网，无数锁链从地下窜出，缠上他的脚踝、手腕——那是宗门专为约束违规修士设的，虽只束缚半柱香，却足够让他失去争胜资格。
“林渊！你敢阴我——”
“李烈违规触发禁术区域，取消本次比斗资格。”裁判长老的声音从看台上降下，两个外门执事已经上前，将满脸涨红的李烈架了下去。
演武场瞬间炸开议论。
“那苏青和王虎呢？”
“没看见吗？ 苏青的剑被缴了，王虎自砸脚背，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这林渊哪是练气九层？分明比外门首席还狠！” 林渊站在青石台上，望着看台上的白芷。
那女子不知何时已放下玉简，正支着下巴看他，唇角挂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识海里的古碑突然发烫，第十道剑纹彻底凝实，隐约能听见“补位者”的低语，但很快被更热烈的喧哗盖过。
“本次实战比斗，林渊组存活者：林渊、赵三、周小棠。”裁判长老宣布结果时，目光在林渊身上多停了两秒，“其中林渊以一人制三敌，小组第一，特准提前晋升内门。” 看台上爆发出轰鸣般的掌声。
林渊摸着袖中平安符，突然想起昨日母亲在山脚下的叮嘱：“阿渊，咱们不跟人争强，只要你平平安安......”可此刻他望着内门执事递来的玄铁腰牌，腰牌上“丹辅”二字还带着体温，喉咙突然发紧——有了内门资格，他就能去宗门药园寻千年朱果，治母亲的腿疾了。
“林渊。”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渊转身，正对上白芷含笑的眼。
这位内门导师今日换了件藕荷色道袍，发间插着支青玉簪，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我观你实战时，既能审时度势，又能精准拿捏对手破绽，这般心性，倒是适合我玄霄峰。”
“玄霄峰？”周围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林渊记得宗门典籍里提过，玄霄峰是云鹤宗最神秘的峰头，向来只收各脉最顶尖的弟子，连内门大比前三都未必能进。
“怎么？ 不愿意？“白芷指尖轻敲腰间玉牌，牌上”玄霄“二字闪着微光，”我玄霄峰虽清苦，却有整个宗门最好的药圃。“ 林渊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母亲每逢阴雨天就疼得睡不着的腿，想起丹殿那本《千年灵植图鉴》里，朱果的生长条件——玄霄峰的寒雾，正是朱果最需要的。
“弟子愿往。”他躬身行礼，袖中平安符被攥得更紧了。
散场时，林渊跟着白芷往演武场后方走。
路过丹殿药圃时，他脚步微顿——那片种着普通草药的园子，此刻在他眼里突然有了不同的意味。
“在想什么？”白芷回头，看出他的心思，“内门弟子可申请调派灵脉，你若想去药田......”
“弟子正有此意。”林渊抬头，晨光里，他看见玄霄峰的方向飘来一朵青云，像极了母亲编的平安符上的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