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丹峰最高处的丹纹阁，檀香混着药锈味在青砖地上漫开。
林渊站在青石板中央，掌心的《丹纹辨识要诀》被汗浸得发潮——这是钟无尘昨日塞给他的，封皮上的金漆此刻正随着他心跳微微发烫。
“今日考的不是炼丹，是看丹。”钟无尘的乌木杖敲在丹案上，震得十二枚玉匣“咔”地弹开，“每枚匣中一枚残丹，找出纹路断裂处，说清断在第几重火候，因由何在。” 三十名丹辅弟子围在四周，柳婉儿站在最前排，月白裙角压着半片阴影。
她扫了林渊一眼，指尖在袖中掐出月牙印——昨日炼丹被当众比下去的屈辱还烧着后槽牙，今日说什么也要看这乡巴佬出丑。
第一枚玉匣推到林渊面前。
他俯身时，青铜古碑在识海轻震，丹纹的虚影浮现在眼前：暗红色纹路从“离火位”开始分叉，像被利刃斩断的溪流。
“此丹断纹在第三重火候。”林渊指尖点在裂纹末端，“火候不足，灵火没能浸透丹芯，外层先凝了壳。 补救的话...“他顿了顿，古碑突然展开推演——若用温玉裹丹，以文火慢煨，壳内未凝的药气还能重新流转。
“继续说。”钟无尘的乌木杖悬在半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
“用温玉裹丹，文火慢煨三个时辰。”林渊喉结动了动，“玉能吸走外层硬结，火能催内层药气，断纹可续。” 丹阁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柳婉儿盯着那枚残丹，后颈泛起凉意——她昨日夜读《丹纹谱》时，分明记得这种断纹是“无救”的，但林渊说的补救之法...竟和谱子里一条被墨线勾掉的批注不谋而合。
“第二枚。”钟无尘又推来一只黑檀匣，“赤焰纹丹，百年难见的异变纹路。” 匣盖掀开的瞬间，林渊鼻尖一烫——那丹药红得像要滴出血，表面纹路如翻涌的火焰，竟带着几分灼人的温度。
识海里的古碑突然剧烈震动，青铜表面的锈迹簌簌剥落，丹药在识海投影中分解成千万点光粒，灵火的轨迹如乱麻般缠成一团。
“这纹路...不是刻意炼的。”林渊盯着丹纹，脑海里闪过昨日刺杀者短刃上的毒痕——乱，却乱得有迹可循，“是灵火失控时，药气被火焰推着撞向丹炉内壁，反复冲刷才形成的。”
“放肆！”左侧有个黄衣弟子拍案而起，“赤焰纹丹是丹道圣典记载的祥瑞之兆，怎会是失控产物？” 林渊没理他，古碑的推演还在继续。
他想起母亲当年被山匪打断腿时，自己抱着药罐在灶前守了七天——那时灶火总烧得太急，药汁扑出来的轨迹，和这丹纹竟有几分相似。
“若能稳住灵火流向，让药气按撞壁的路径循环...”他抬头看向钟无尘，“或许能复现这纹路。” 丹阁里炸开一片嗤笑。
柳婉儿垂眸掩住眼底的紧张——她上月在藏书阁翻到过旧卷，确实有“逆火成纹”的记载，只是从未有人成功过。 钟无尘突然一拍桌案，十二盏青铜灯同时亮起：“取我的九孔丹炉，灵火引。”他盯着林渊，“你炼，我看。” 林渊的手心沁出冷汗。
他摸到炉底的灵脉石，古碑的推演画面如潮水涌来：灵火需从第三孔进，第七孔出，每道符文要逆时针旋转三寸...
“起炉！”他大喝一声，指尖在炉身符文上快速点按。
丹炉腾起幽蓝火焰，却不像寻常炼丹般往上窜，反而顺着炉壁绕了三圈，精准钻进第三孔。
柳婉儿盯着跳动的火焰，呼吸骤然一滞——这火路，竟和她昨日偷看到的“灵火殿禁术”残页有七分像！
第七重火候时，丹炉发出清越的蜂鸣。
林渊退后半步，炉盖“轰”地弹开，一枚赤焰纹丹“叮”地落在丹盘上，纹路比原品更鲜亮三分。
“这不可能！”黄衣弟子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丹案。
钟无尘的乌木杖“咔”地断成两截。
他颤抖着拾起丹药，指甲划过纹路时，竟有火星溅出：“逆火成纹，逆火成纹啊！”
他突然转头看向林渊，浑浊的眼睛里燃着灼灼精光，“你...可愿做我钟无尘的亲传弟子？” 丹阁里落针可闻。
柳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转身时裙角扫落茶盏，瓷片在地上碎成星子——她得去密室，得把消息传给那个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弟子愿领受长老栽培。”林渊躬身时，袖口滑下一道青痕，正是昨日刺杀者短刃留下的。
他垂眸掩住眼底暗涌——古碑说“炉火有天机”，今日这把火，怕要烧穿更多秘密。
暮色漫进丹阁时，林渊抱着新得的丹谱往住处走。
演丹峰的石阶被夕阳染成金红，他走到第三百级时，识海里的古碑突然发出青铜震颤般的轻语：“你触碰了真正的规则之火。”
“林渊。” 熟悉的乌木杖敲击声从身后传来。
钟无尘站在石阶顶端，身影被霞光拉得老长：“明日巳时，灵火殿见。” 林渊顿住脚步。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吹得丹谱哗哗作响——封皮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细小的青铜刻痕： “灵火殿中，藏着古碑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