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指还在颤抖，那根抵在心口的银针纹丝未动。蛛丝缠得更紧了，皮肤下的血管开始发黑，像被墨汁浸透。他睁不开眼，古瞳里的光几乎熄灭，只有耳边传来断续的呼吸声。
沈清梧的手动了一下。她趴在地上，旗袍被血浸湿了一角。药箱翻倒，锈针滚到她手边。她咬住下唇，用指甲抠起一根针，对准自己食指狠狠一扎。
血珠滴落，砸在缠住齐砚生右臂的蛛丝上。
滋——
黑丝冒起一阵白烟，咒文裂开细缝。齐砚生猛地抽了一口气，手指终于能弯曲。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再……来一次。”
沈清梧没说话，又划破指尖，把血抹向另一段蛛丝。这次她用了力，血痕拉长，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线。周嫂撑着地面爬过来，手里攥着半截银针，对着断裂处猛戳。
“咔”一声，蛛丝崩断。
齐砚生左臂恢复自由，立刻抬手按向膻中穴。他从护腕里抽出一根针，反手刺进胸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青光重新在瞳孔深处亮起。
远处，毒蛛的核心还在跳动。
那颗紫色心脏悬浮在半空，由十几根主丝连接着阵眼四周。每跳一下，就抽走一丝灵力。齐砚生知道，三分钟内，所有人都会被吸干。
他低头看地上的银针，七根散落，锈迹斑斑。他用左手一一拾起，指尖发抖。第七根针尾刻着海棠纹，是他母亲留下的旧物。
沈清梧站了起来。她左脚拖在地上，走一步就晃一下。但她还是走到阵心边缘，撕下旗袍下摆，用力割破手腕。
血雾喷出。
红色的雾气混着残存的青光，在空中形成一道弧形屏障。核心感应到异常，猛地收缩。就是这一刻。
齐砚生甩手出针。
第一针破风而行，贯穿左侧牵引丝。
第二针钉入地面，切断能量回路。
第三、第四针交叉成网，封锁核心移动轨迹。
第五、第六针悬停半空，呈夹击之势。
最后一针，直冲心脏正中。
沈清梧抬起手，一滴血从指尖落下，正好落在针尾海棠纹上。
轰！
紫心炸裂，碎片四溅。黑丝瞬间化为灰烬，随风飘散。齐砚生跪倒在地，张嘴咳出一口黑血。血里带着絮状物，像是腐烂的肉丝。
他抬手摸向肋骨，皮肤下有东西在爬。暗红纹路顺着经脉蔓延，像蜘蛛结网。护腕里的备用针剂还没来得及取，就被沈清梧一把按住。
“别动。”她说。
她撕下另一块布条，替他包扎手腕。那里裂开了口子，血不停往外渗。她的手很稳，动作却慢，每缠一圈都停顿一下，像是怕弄疼他。
周嫂爬到终端残骸旁，伸手拨开碎玻璃。屏幕已经黑了，但阵眼底座还闪着微弱青光。她伸手碰了碰接口，确认信号未断。
“阵还能撑。”她喘着气说，“但不能再耗人命。”
齐砚生点头。他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沈清梧扶住他肩膀，把他慢慢拉起来。他的身体靠在她身上，重得让她差点摔倒。
风卷着灰烬吹过天台。
药箱彻底翻倒，里面的旧针全撒了出来。其中一根滚到齐砚生脚边，针尾朝上，海棠纹清晰可见。
他弯腰去捡。
手指刚碰到针身，体内突然一紧。孢子冲破封阻，直扑心脉。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沈清梧抱住他。
周嫂抬头看夜空。城市灯火依旧遥远，警笛声渐近，但没人来得及上楼。她握紧手里的银针，指节泛白。
齐砚生靠在沈清梧肩上，嘴里又涌出黑血。他抬起手，把那根海棠纹针紧紧攥住。指尖发抖，却不肯松开。
他的眼睛还能睁开一条缝。古瞳的光快要熄了，但他还是看到了阵眼中央的那一缕青芒。
它还在闪。
就像五岁那年，长老用银针封住他灵脉时，灯芯最后跳动的那一瞬。
沈清梧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他没回答。
风吹起她旗袍的衣角，露出脚踝上的旧伤疤。她站着没动，只是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力挺直背。
周嫂爬到他们旁边，把最后一把银针塞进沈清梧口袋。
“守住他。”她说。
齐砚生的呼吸越来越沉。他感觉到孢子在经脉里游走，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可他还不能倒。
他抬起手，用拇指擦掉沈清梧脸上的血污。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然后他闭上眼，手指仍扣着那根针。
针尾的海棠纹沾了血，颜色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