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到了晚上九点，依旧灯火通明。
电视声，打牌声，混杂着少量的读书声，传入郭小珍的耳朵。
她揣着斜挎包，来到朱婉芳家门口，这才发现读书声是她好朋友发出来的。
看到朱父在门口拿着啤酒边喝边看月亮，她脚步一顿，放轻声音走过去。
“伯父，我找小芳。”
朱父手一顿，斜眼看过来。
看得郭小珍挠头尴尬，朱父这才回头叫一声。
“小芳，有人找。”
朱婉芳神情抑郁走到门口，小珍不敢在这儿跟她讲心里话，一路拖着好友下到三楼，来到她新租的单人套间。
“你真租啦？”小芳好不容易提起兴致，四处看了看。
静之住这儿时，到处都是书籍和考卷。
换成活泼的小珍，墙上贴的全都是大明星的照片，不是王祖贤就是林青霞。
氛围大不一样，小芳也放松下来，软软窝进沙发里，蜷起腿说：
“你找我有事？”
郭小珍点点头，从挎包里掏出一小把新旧不一的钞票，数好，递给朱婉芳。
“我知道你不敢跟你爸妈讲，但是总要还清这笔账，才能甩掉潇洒哥纠缠的。”
“这里有两千块，给你。”她强行将钱塞进朱婉芳手里。
朱婉芳垂头看看，把钱退回去，“小珍，我最讨厌你去应召了，你能不能别做这个了？”
“你嫌我钱脏？”小珍有些恼怒。
朱婉芳嗫喏一下嘴唇，瞅她一眼，弱弱说句没有。
“你答应林老师了的。”她又说。
郭小珍顿一下，才叹口气，把钱又塞进她手里，“一个人贱，总比两个人贱好。”
见朱婉芳眼圈红起来，郭小珍收敛锋利伤人的话，别扭抹掉她的眼泪，“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你有出息了，可别忘了我哦。”
朱婉芳啜泣不止，手里紧紧攥着钱，突然转身用力抱住郭小珍。
“唉……”
郭小珍拍拍她微抖的肩膀，无语说：“你就是脸皮薄，要是我，就那几张照片可威胁不了我。”
朱婉芳没说话，哭得更厉害。
郭小珍立马住嘴。
半晌，才轻声说：“我帮你搵份工作？我这钱是以前应召攒下来的，可不够堵你这个大窟窿。”
朱婉芳哭着点头，手臂收得更紧。
郭小珍被她箍得脸颊发红，差点喘不过气。
挣扎开来，郭小珍犹豫讲：“这件事，你怎么不告诉林老师，说不定她再跟潇洒说两句好话，你这钱就不用还了。”
朱婉芳眼泪一停，坚定摇头，深呼吸一口气平稳声线，“潇洒给她打电话时我听到了。”
“林老师是为了我，才去淌这趟浑水的，要不是我，她也不会被下药，我怎么还有脸跟她说这个。”
郭小珍慢慢垂下脑袋，半晌才唉一声。
“我也去一起去打工算了，我帮你一起还。”
“不行！”朱婉芳抹掉眼角的泪，双手握住郭小珍前扣的肩膀，认真说：
“我可以保证不耽误学习，但是你不能再耽误了，你跟林老师还有约定。”
郭小珍为难蹙眉，“可你钱不够还，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个奶茶店招工人，我问过了，未成年过去打零工，工资只能按小时算，而且比成年人少30%……”
朱婉芳朝她笑笑，“总会有办法，一份工打不够，就打两份。”
郭小珍说：“要不……你就答应跟刀疤在一起吧？按照你说的，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
“……”
朱婉芳没说话，只是默默垂下眼睫。
郭小珍抿抿唇，无奈跟着垂头，“我没其他意思，要不要跟他在一起都随你。”
朱婉芳：“……我会考虑。”
……
静之回屋眯了一会儿，半夜出来上厕所，发现书房门依旧开着一条缝。
里面依旧点着灯，一条明亮的光延伸到她脚下。
走过去，揉着眼睛推开门，林海一改以前懒懒散散的样子，此时正对着墙上钉着的好几张地图圈圈改改。
“海哥？”她的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微微沙哑，“还不睡啊？快一点了。”
林海揉着眉心转过来，右脸颊被他手中的红色线笔画了一条线都没发现。
静之眨了眨眼，走近两步，定睛看了看，发现还真是被画了一道杠。
头脑发懵走过去，刚洗完手还残留水迹的手指上举摁到他脸上。
林海愣愣看着她，直到感受到脸颊上的皮肉被她轻柔蹭着，他这才急忙后退一步，捂着右脸颊说：
“怎么？”
静之手一顿，依旧有些发懵，收回手点点自己脸颊，乖乖回答：“有线。”
“什么线？”他自己搓了搓脸。
静之眨巴一下眼睛，老实说:“红线。”
林海一愣。
红线？
月老的那种红线吗？
她又在玩他？
都被迷药麻晕脑子了，还不忘玩他，她可真坏。
“好啦。”
林海指指半敞开的门口，“你快回去睡，明早还要上班呢，别玩了。”
谁玩？
被推到门口，她疑惑回头瞅他一眼，好心又说:
“还没掉，记得自己再搓搓。”
搓什么？搓红线吗？
他才不搓。
林海从未想过他会有红线这东西，就他的职业跟性格，也应该没人会喜欢他吧。
至于静之，就算她说了好几次这种话，林海也依旧觉得她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