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风暴前夜：女神与怒火
美艳董事长的驾临，
点燃了城市的狂热，也引爆了积蓄的怒火。
当欢迎的鲜花铺满街道，
抗议的标语也悄然印好。
东离市仿佛被注入了一剂高效的兴奋剂。智械未来公司董事长柳如烟即将到访的官方公告发布后不到半天，整座城市的氛围便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城市主干道两侧开始悬挂印有柳如烟优雅侧影和“陆战二型”机器人凌厉身影的巨幅宣传海报，上面写着醒目的标语：“科技利刃，守护未来”。灵调局的外联部门与市政府宣传单位高效运转，力图将这次访问塑造成一次提振民心、展示人类对抗鬼物信心与实力的盛事。
网络上的热度更是空前。柳如烟过往为数不多的公开演讲视频、接受财经媒体访谈的片段被大量转发浏览。她那兼具智慧、力量与美艳的形象，以及其背后代表的尖端科技力量，在这个鬼气复苏的时代，恰好满足了公众对“强大、美丽、可掌控”的救世主形象的潜在渴望。
“听说了吗？柳董事长明天下午抵达，车队会从中央大道经过！”
“我一定要去亲眼看看，这可是传说中的女人啊！”
“要是能拿到签名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近距离看到‘陆战二型’的实机展示！”
类似的讨论充斥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许多商家敏锐地嗅到商机，迅速推出了“欢迎柳董事长特惠”活动，甚至出现了印有柳如烟头像的限量版纪念品。一种节庆般的期待感，暂时冲淡了冥川节点持续异动带来的压抑气氛。
然而，在这片由官方主导和民间自发形成的热潮之下，一股冰冷的暗流正在悄然汇聚。
就在城市为迎接柳如烟而张灯结彩的同时，东离市南区一栋不起眼的旧楼地下室内，气氛却凝重如铁。
这里是“人类纯净阵线”（反AI协会）东离市分支的秘密集会点。昏暗的灯光下，几十名成员肃穆而立，目光聚焦在站在前方的总负责人李明远教授身上。他身后的白板上，贴满了柳如烟和智械未来的宣传图片，但每张图片都被打上了猩红的叉号，旁边还贴着“陆战二型”机器人作战的截图，以及一些模糊不清、据称是早期智械产品在失控状态下造成误伤的网络资料。
“同志们！”李明远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敲打着每个人的心扉，“城市正在被华丽的谎言所蒙蔽！他们告诉我们，冰冷的机器是我们的救世主，却绝口不提这些铁疙瘩的核心，是那个可能比鬼物更可怕的东西——失控的人工智能！”
他挥舞着一份厚厚的材料，里面夹杂着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关于早期AI实验事故、技术依赖导致人类技能退化、乃至一些未经证实的关于“智械未来”产品存在后门的分析报告。
“柳如烟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包装精美的毒药！她的机器人今天可以杀鬼，谁能保证明天它的枪口不会在某个代码错误的驱动下，或者某个幕后黑手的操控下，对准我们人类自己？” 李明远的言辞极具煽动力，他将对鬼物的恐惧，巧妙地转移到了对技术不确定性的更深层恐惧上。
“冥川节点的异动，是自然对我们的警告！而人类试图用另一种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造物去对抗它，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我们必须行动起来，在悲剧发生之前，唤醒被蒙蔽的民众！”
台下的人群中，弥漫着一种悲壮而坚定的情绪。他们中不乏在鬼气复苏初期因各种技术设备失灵而失去亲人的受害者，也有对技术垄断导致社会不公深感不满的年轻人。李明远的话术高明地利用了这些情绪，将一场技术路线的争议，上升到了人类文明存续的哲学高度。
“明天，当柳如烟的车队招摇过市时，我们将在中央广场举行和平静坐抗议！”李明远宣布了行动计划，“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东离市不是只有一种声音！我们要用我们的身体，阻挡这股危险的科技洪流！”
他们连夜赶制了标语和横幅，上面的口号尖锐而直接：
“要生命，不要代码！”
“AI非救世，铁壳终噬主！”
“纯净人类，拒绝机械飞升！”
“智械未来，人类的终结！”
这些标语，与街道上那些光鲜的宣传画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一场冲突，已在所难免。
灵调局东离市分局指挥中心，局长周震面前的大屏幕上，一边实时播放着城市各处喜迎柳如烟的热闹场面，另一边则显示着情报部门刚刚送来的、关于“人类纯净阵线”准备明日抗议的详细评估报告。
“局长，是否需要提前采取行动？至少对李明远等核心成员进行预防性约谈，或者明日加派警力，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治安官请示道，语气中带着担忧。
周震揉了揉眉心，脸上是化不开的疲惫。他何尝不想防患于未然，但问题在于，“人类纯净阵线”此次计划的是“和平静坐抗议”，并未超出法律许可的集会范畴。其诉求虽然偏激，但抓住了公众对AI技术的普遍忧虑，具有一定的社会基础。
若官方在对方未采取任何过激行动前就强势打压，反而会坐实“压制言论”、“与资本勾结”的指责，将更多中间派民众推向对立面，也会给本就对灵调局与智械未来合作心存疑虑的其他民间觉醒者组织留下恶劣印象。
“不行，”周震最终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加强监控，明日现场部署足够的便衣力量，以维持秩序、防止冲突为首要目标。只要他们不突破底线，我们就不能先动手。”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把这份评估也抄送一份给柳如烟的随行安保团队。让他们也有个准备。”
这是一步险棋。周震在赌，赌李明远等人尚有理智，不会真的将事态升级为暴力冲突。但他也清楚，在那种群情激奋的环境下，任何一点小小的火花，都可能引爆全场。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屏幕上冥川节点的能量监测图，那团暗红色的光芒依旧在不稳定地搏动。内忧外患，周震感到肩上的压力前所未有之大。柳如烟的到来，本意是增强防御力量，却不想先一步激化了内部矛盾。
楚歌自然也察觉到了城市里这股不寻常的热浪，以及暗流之下的紧张。走在街上，他能看到年轻人兴奋地讨论柳如烟，也能在巷尾角落，听到一些年长者对“机器取代人”的隐隐担忧。
对于柳如烟，楚歌并无太多感觉。那是一个活在新闻和海报里的人物，美丽、强大，但也无比遥远。他更在意的是灵调局食堂里，同事们私下议论时提到的：为了迎接柳如烟的考察团队，分局部分常规巡逻任务被调整，一些边缘区域的监控力量被临时抽调到核心路线和重要设施。
这种看似微小的调度变化，让楚歌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鬼物的活动，可不会因为哪位大人物到访而暂停。相反，这种防卫力量的短暂重组，有时反而会创造出可供利用的空隙。
至于“人类纯净阵线”的抗议，楚歌在训练营期间也偶有听闻。他能理解他们的恐惧，但也觉得他们的主张有些过于理想化。在这个鬼物环伺的世界，完全排斥强大的科技力量，无异于自缚手脚。但反过来，他也对灵调局乃至整个社会对智械未来那种近乎盲目的追捧保持警惕。
陈锋私下里曾对他感叹：“妈的，现在好像不提AI、不搞智能机械，就是落伍，就是保守。好像我们这些靠天赋、靠符文、靠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老家伙，都快被淘汰了似的。”
这话说出了楚歌部分心声。他的“不朽神躯”和封印天赋，是源自自身的、不可复制的力量。他相信，人才是根本。科技应该是工具，而不应成为主宰。
夜幕降临，楚歌站在窗前，望着城市远方冥川节点方向那片永不消散的晦暗天空。明天，这座城市将同时迎来一位光芒四射的“科技女神”，和一场代表底层疑虑的“理念风暴”。
而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或许正潜伏在这片人为制造的热闹与喧嚣之下，冷冷地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