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书房,烛火摇曳至三更。
林闻轩屏退左右,独自面对书案上那张匆匆写就的纸条,上面是林福刚送来的密报:“墨先生神智昏聩,口不能言,身有重伤,疑遭酷刑。暂安置于南城废宅,请主人示下。”
字迹潦草,透着书写者的焦急。
林闻轩指尖拂过纸条,【墨痕】能力悄然运转。一股混杂着剧痛、恐惧、以及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守护”意念,如针刺般传入他的脑海。墨先生果然经历了非人的折磨,他拼命守护的,除了那本可能存在的《红册》副本,还能是什么?
这消息让他背脊发凉。是谁对墨先生动刑?是梅党余孽灭口?是都察院刑讯?还是其他争夺《红册》的势力?墨先生此刻就像一块烫手的火炭,留在手中,随时可能引火烧身;弃之不顾,则《红册》副本的秘密可能永沉大海,或者更糟,落入敌手。
他必须尽快见到墨先生,亲自确认情况。
但眼下,他必须先应付明日吏部的公务。作为文选司郎中,他批阅的第一份重要公文,必须慎之又慎。这不仅是履行职责,更是向上下左右展示他立场、能力和手腕的第一次公开亮相。
他从一摞待办公文中,抽出了那份关于江东道按察副使缺员的卷宗。三位候选人的资料再次摊开。支持候选人甲(那位背景深厚的)的请托信件最多,包括宫内王太监那边的压力。候选人乙循规蹈矩。候选人崔琰(丙)能力出众却无靠山。
他的指尖依次拂过三人的评语。甲:圆滑谄媚;乙:刻板拘谨;崔琰:焦虑不甘,隐含风骨。
若按常理,或屈从压力,他该选甲。但这等于向阉党低头,也寒了真正做事人的心。若直接选崔琰,则过于锋芒毕露,恐成众矢之的。
沉思良久,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铺开一份新的批文用纸,提笔蘸墨,开始书写。他并未直接选定人选,而是笔走龙蛇,写下一段批示:
“查江东道按察副使一职,职司刑名,关系地方治安民生,不可不慎。眼下钱塘郡突发命案,民情汹汹,正值用人之际。三位候选各有所长,然需考量其临机决断之能。着令三位候选人,就钱塘郡案各拟一份处置条陈,限三日内呈报本司。本司当以其条陈之务实、缜密、迅捷,作为重要考绩,呈报堂官裁决。”
写罢,他动用【墨痕】能力,将一股“秉公办理、唯才是举”的坚定心绪,融入字里行间。
这份批文,妙处有三:其一,将选人标准从“背景”扭转为“能力”和“急务应对”,冠冕堂皇;其二,引入“条陈比试”,拖延了决策时间,避免了立刻得罪任何一方;其三,将最终裁决权部分上交给“堂官”(吏部尚书),既显得尊重上司,又将可能的压力分担了出去。
放下笔,他轻轻吹干墨迹。这第一份批文,如同一着投石问路的棋。
“林福。”他低声唤道。
老仆无声出现。
“备车,去南城。要隐秘。”林闻轩起身,将那份批文小心收好,“另外,让我们的人,盯紧赵无咎,还有……都察院李御史那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