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整个京城军部,乃至更高层级,都因为一份加急申请报告而高速运转起来。
报告由赵信亲自签署,直达总政治部和最高军事委员会。
内容很简单:重审十年前“夜莺”叛国案,为牺牲的英雄恢复名誉。
附件,是陈默的口供,以及凤凰技术团队从那块芯片中复原出的,孙志国与“鬼手”组织勾结的部分通话记录。
铁证如山。
阻力几乎为零。
最高层的批复,只有一个字:准。
于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追授典礼,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筹备起来。
军部大礼堂被连夜清空,重新布置。
所有顶级媒体的记者,都接到了“重要军事活动”的采访邀请,但具体内容,一概不知。
这愈发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和猜测。
零号基地内。
陈默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陆军上校军服。
军装笔挺,肩章上的两杠三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他本该在十年前就拥有的荣耀。
阿刀为他整理着衣领,动作很轻。
陈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在修理行里满身油污、眼神浑浊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沧桑,却依旧挺直了脊梁的军人。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
情绪,是激动。
秦风站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身军装,对陈默意味着什么。
那是被剥夺的身份,是被践踏的尊严,是埋藏了十年的,梦。
李锐推门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陈默,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时间到了。”
……
京城,军部大礼堂。
礼堂内座无虚席,将星闪耀。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早已架设完毕,对准了主席台,等待着谜底揭晓的那一刻。
上午十点整。
赵信穿着上将军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了台。
他站定在发言台后,目光扫过全场。
音乐停止,整个礼堂落针可闻。
赵信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一场特殊的典礼。”
“说它特殊,是因为,这场典礼,迟到了整整十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沉痛。
“十年前,我们一支最优秀的境外情报小组,‘夜莺’,在执行绝密任务后,全员失联。”
“由于当时情况复杂,情报缺失,他们被错误地定性为……叛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尤其是记者席,瞬间骚动起来,闪光灯疯狂地闪烁。
这是一个惊天的大新闻。
赵信抬手,向下压了压。
会场立刻重新恢复了安静。
“今天,我们就是要在这里,以国家和军队的名义,纠正这个错误。”
“‘夜莺’小组,没有叛国。他们是英雄,是为了守护国家安全,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真正英雄!”
赵信的声音,铿锵有力。
“现在,我宣布,追授‘夜莺’情报小组全体成员,‘一级战斗英雄’勋章!”
“下面,有请‘夜莺’小组唯一幸存者,陈默同志,上台领奖!”
话音落下。
礼堂的侧门,缓缓打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里。
李锐推着轮椅,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了出来。
轮椅上,坐着身穿上校军服的陈默。
当他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闪光灯的频率,达到了顶峰。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震惊,同情,敬佩……
陈默的表情很平静。
他目不斜视,看着台上的军徽,眼神里,有一种跨越了生死的悲凉。
轮椅,缓缓地停在了主席台中央。
赵信亲自走下发言台,他的身后,一名礼兵手捧着一个覆盖着红布的托盘。
赵信走到陈默面前,亲手揭开了红布。
托盘里,整齐地摆放着十几枚金光闪闪的勋章。
每一枚,都代表着一条年轻的,逝去的生命。
赵信拿起第一枚勋章,他的手有些颤抖。
他弯下腰,将那枚沉甸甸的勋章,郑重地别在了陈默的胸前。
“这是队长的……”
陈默的声音沙哑,情绪是悲伤。
赵信拿起第二枚。
“这是老猫的……”
赵信拿起第三枚。
“这是……石头的……”
陈默每说出一个名字,赵信的动作就沉重一分。
当最后一枚勋章也别在陈默胸前后,这位铁血上将的眼眶,已经红了。
他退后一步,向着陈默,向着他胸前那些代表着亡魂的勋章,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全场所有军人,全体起立,敬礼。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经久不息。
陈默缓缓地抬起手,回了一个同样标准的军礼。
他的眼神,望向礼堂的天花板,仿佛穿透了钢筋水泥,看到了那十几个正在天上看着他的,年轻的笑脸。
赵信将一支话筒,递到了陈默的嘴边。
掌声,渐渐平息。
所有人都想听听,这位传奇的幸存者,会说些什么。
陈默看着台下的人群,看着那些闪烁的镜头。
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英雄……从未远去。”
“他们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守护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
说完,他便闭上了嘴。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慷慨激昂。
只有这简短的两句话。
但这两句话里蕴含的重量,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窒息。
……
京城,西城区。
一处不对外开放的静谧四合院内。
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一个头发花白,身着深灰色唐装的老人,正坐在主屋的太师椅上,平静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巨大液晶电视。
电视里,正在直播军部大礼堂的典礼。
从赵信开口的第一句话起,老人的表情,就没有任何变化。
他就像一尊古老的雕像,波澜不惊。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
当镜头给到坐在轮椅上的陈默时,当陈默的名字从赵信口中说出时。
老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才终于闪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霾。
他端起手边的青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还是上好的大红袍。
但今天的味道,似乎有些变了。
他看着电视画面里,陈默胸前那些刺眼的勋章。
他看着台下那些群情激昂的将领和记者。
他知道,这场典礼,名为追思,实为战书。
这不是说给死人听的。
这是演给活着的鬼看的。
那个叫赵信的莽夫,背后一定还有人。
局势,已经开始朝着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电视里,典礼已经结束。
画面切换回了演播室,主持人和军事专家,正在激动地分析着这场典礼背后所释放出的,重大信号。
老人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他靠在太师椅上,闭上眼睛,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他在思考。
在推演。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睛,眼神重新恢复了平静。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那部红色加密电话旁边的一部,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黑色手机。
他没有去联系孙志国,也没有动用那枚代表着“鬼手”最高权限的芯片。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高主任,是我。”
老人的声音,温和而又平淡,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闲聊。
“没什么大事,就是看今天军部搞的动静有点大,有点担心啊。”
“你身为监察委的领导,有时间,还是要去适当关注一下嘛。”
“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让某些人,借着一些由头,破坏了规矩,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