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军区,联合调查组临时办公室。
凌晨四点的江城,夜色正浓。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李锐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沉睡的城市,眉头紧锁。
自从他以联合调查组的名义,向京城军部档案处提交了那份调阅申请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里,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石沉大海。
这种情况,极不正常。
按照规定,像他这种级别的加密申请,档案处必须在两小时内给出回应,要么批准,要么驳回,并说明理由。
而现在,毫无音讯。
这只有一种可能。
他要调阅的那份档案,级别太高,牵扯太深,以至于档案处的负责人,不敢擅自做主。
他们,正在向更高层请示。
这反而让李锐更加确定,秦风的判断,是对的。
那份关于“夜莺失踪案”的档案里,一定藏着孙志国的死穴。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助手张远端着一杯热咖啡,走了进来。
“组长,还没消息吗?”
李锐摇了摇头,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没有。”
“看来,我们是捅到马蜂窝了。”
张远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组长,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一个国安部的副部长,怎么会和十年前军方的一桩悬案扯上关系?”
李锐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窗外,目光深邃。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那台红色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蜂鸣声。
李锐和张远的心,同时一紧。
李锐快步走过去,按下了接听键。
“联合调查组,李锐。”
通讯器里,传来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
“李锐,我是赵信。”
是军部副部长,赵信。
李锐的身体,瞬间绷直,立正站好。
敬畏。
“首长好!”
“嗯。”
赵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你要的档案,已经批准了。”
“最高级别的加密通道,会在五分钟后,将电子档发送到你的终端。”
“记住,这份档案,属于绝密中的绝密,阅览权限,仅限于你一人。”
“阅后,即刻销毁,不得留下任何备份。”
李锐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惊动到赵信副部长亲自下令。
而且,是如此严苛的保密要求。
“是!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一件事。”
赵信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
“看完档案,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要记住你的身份和纪律。”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采取任何行动,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档案内容。”
“明白吗?”
“明白!”
通讯,挂断了。
李锐放下听筒,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了一眼同样处于震惊中的张远,沉声说道。
“你先出去,在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
张远立刻转身离开,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五分钟后。
李锐面前的军用加密电脑,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一个加密文件包,出现在了桌面上。
李锐戴上特制的保密手套,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文件。
繁琐的密码和权限验证后。
一份被标记为“最高绝密”的电子档案,展现在他眼前。
档案的封面上,只有两个血红的大字。
夜莺。
李锐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点开了第一页。
档案的内容,大部分都被黑色的墨块覆盖了。
那些被涂黑的部分,代表着国家最核心的机密。
但仅存的,那些没有被涂黑的零星文字,已经足以让李锐感到触目惊心。
档案记录了一支代号为“夜莺”的特别行动小组。
这支小组,由国安和军方最顶尖的精英组成,共计十二人。
他们的任务,是秘密潜入西南边境,调查一个与境外大型贩毒集团“鬼手”有关的跨境走私通道。
档案的后面,附了几张经过处理的照片。
照片上,是十二个年轻而又坚毅的面孔。
他们穿着伪装成平民的服装,背景是西南边境茂密的热带雨林。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闪烁着属于军人的,那种独特的光芒。
李锐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
他能感觉到,这些人,都是真正的军人,是国家的利刃。
他继续往下翻。
档案的记录,在这里戛然而止。
后面的内容,几乎是空白。
只有寥寥几行字。
“……夜莺小组在执行任务期间,截获重要情报,发现当地驻军,与鬼手组织存在秘密交易……”
“……小组在撤离途中,遭遇不明武装伏击……”
“……通讯中断,全员失联……”
看到这里,李锐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几乎可以想象,当年那支孤立无援的小队,面临的是怎样绝望的境地。
他们不仅要面对境外毒贩的追杀,还要防备来自“自己人”的黑枪。
档案的最后一页。
是一份调查报告的结论。
结论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经调查,夜莺行动小组,在境外执行任务期间,集体叛国,证据确凿。按失踪处理,档案永久封存。”
叛国?
李锐看着这两个字,感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愤怒。
照片上那十二张年轻的面孔,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他们的眼神,清澈而又坚定。
这样的人,会叛国?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背后,一定有天大的冤情!
而在那份调查报告的最后,负责人签名的那一栏。
一个名字,像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了李锐的眼睛。
孙志国。
时任西南边防总指挥。
是他。
是他亲手,将这十二名国家的英雄,定性为了叛徒。
是他亲手,将这桩惊天的灭口惨案,掩盖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李锐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一份档案。
这是一道伤疤。
一道深深地烙印在国家肌体上,至今仍在流血流脓的伤疤。
而孙志国,就是那个亲手划下这道伤疤,然后又在上面撒了一把盐的刽子手。
李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赵信副部长那句“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要记住你的身份和纪律”,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
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腐败案,或者滥用职权案。
这是一起,足以动摇国本的大案。
他慢慢地,将那份档案,拖进了销毁程序。
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走完,文件被彻底清除。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了窗前。
窗外,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但笼罩在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上空的阴霾,却似乎变得更加浓厚了。
李锐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个号码,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代号。
夜枭。
他知道,现在唯一能揭开这道伤疤,让英雄沉冤得雪的人,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