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气氛沉重。
两种方案的冲突让空气变得焦灼。
阿刀和他的队员们看向凤凰，眼神带着审视。
凤凰的团队则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主位上沉默的男人。
秦风的手指停止了敲击。
他没有看凤凰，目光依旧停留在主屏幕的网络图上。
“你的方案，从理论上是完美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
“数据不会说谎，模型可以预测未来，这是科学。”
凤凰的下巴微微抬起。
秦风转过头，目光第一次和凤凰的视线交汇。
“但是，你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什么问题？”
凤凰问。
“你的数据，来源于一个相对文明和有秩序的世界。”
“而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他们不生活在那个世界里。”
秦风站起身。
他走到显示屏前，指着网络图上一个标记为‘物理中转’的节点。
“资料显示，‘鬼手’组织内部有百分之七十的核心信息传递，不依赖任何电子设备。”
“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
“一个写在纸条上的地址，一个藏在鱼肚子里的U盘，或是在特定报纸上刊登的一则分类广告。”
“这些东西，你的监控程序和数据模型都找不到。”
凤凰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只是辅助手段，他们不可能完全脱离现代网络进行资金调度和人员联系。”
“是的，他们不会。”
秦风承认。
“但他们会对现代网络抱有最高级别的警惕。”
“任何微小的异常，都会让他们立刻斩断整条线路，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枭长官，我们的技术可以做到无痕渗透，不会被发现。”
凤凰团队里代号‘乌鸦’的黑客忍不住开口，语气自信。
秦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转身走回座位坐下。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会议室里只能听到水流声。
他喝了一口水，才缓缓开口。
“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所有人都看向他。
“三年前，我在中东执行一次任务。”
“目标是一个退休的老牌特工，他手上有份名单，足以颠覆一个地区的情报平衡。”
“我们必须拿到那份名单。”
“我们的支援团队和你们一样，是全国最顶尖的技术专家。”
“他们攻破了目标城市的所有监控，在他公寓楼里植入了四种窃听器，利用无人机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热成像监控，甚至破解了他邻居家的wIFI，通过信号波动分析他在房间里的位置。”
“我们的计划和凤凰同志的方案很像。”
“不惊动他，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取出名单时再进行抓捕。”
“那个计划在当时看来天衣无缝。”
“所有数据显示，目标对我们的监控一无所知。”
“他每天的生活极其规律，遛狗、买菜、看报纸。”
秦风的语气平淡，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行动预定的前一天晚上，一切正常。”
“目标在晚上七点准时出门遛狗。”
“但是，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
“我们冲进他的公寓，里面空无一人，所有痕迹都被清理干净。”
“他凭空消失了。”
“我们输了，输得莫名其妙。”
“技术团队反复检查了所有监控日志，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三天后，我们抓到了一个为他提供后勤的外围人员。”
“我们从那个人的口中，知道了失败的原因。”
秦风的目光扫过凤凰和她的团队。
“那栋公寓楼下，有一只流浪猫。”
“目标每晚遛狗回来，都会喂它食物。”
“这只猫很怕人，但和他很亲近。”
“行动的前两天，我们的一个行动组为了获得更好的监控角度，在公寓对面的管道井里，安装了一个微波信号增强器。”
“设备运行时会产生微弱的电磁辐射和热量。”
“人类无法感知，我们最精密的仪器也检测不到异常。”
“但是，那只猫感觉到了。”
“行动前一天，当目标带食物走向那只猫时，它没有迎上来。”
“它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对着那个管道井的方向，炸起了全身的毛。”
“然后，它转身跑了。”
“目标站在原地，看了看猫跑掉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个管道井。”
“他沉默了大概三十秒，然后若无其事地带着狗回了公寓。”
“半个小时后，他从我们监控的死角，离开了那座城市。”
秦风的故事讲完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凤凰团队脸上基于技术的自信，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乌鸦’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只猫，一个无法被写入数据模型的变量，一个来自生物本能的警报，让天衣无缝的高科技计划彻底破产。
“我们不仅任务失败了。”
秦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冰冷。
“因为目标的消失，导致整个地区的我方情报网络被迫静默。”
“在撤离过程中，我们损失了两名最优秀的队员。”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凤凰的脸上。
“凤凰同志，你很专业，你的团队也很优秀。”
“但你们不懂，因为你们没有见过真正的黑暗。”
“真正的黑暗，不发生在网络上，不体现在数据里。”
“它发生在没有信号的地下室，信号被屏蔽的货船底层，发生在人心最深处的猜忌和警惕里。”
“我们这次的对手‘鬼手’，就是在黑暗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
“他可能不懂代码，但他一定懂人性。”
“他相信的，不是加密通讯，而是身边一条狗的眼神，一只猫的反应。”
“你的高科技渗透，在他这种人面前毫无遮掩。”
“你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在他眼里，处处都是破绽。”
秦风的话，沉重地敲在凤凰和她团队成员的心上。
凤凰的脸上浮现出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颠覆认知的震撼。
她不得不承认，秦风说的故事，是她所有教科书和模拟演练中都未出现过的场景。
但是，她依旧没有被完全说服。
不服。
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承认，你说的案例给了我很深的警示。”
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但是，夜枭长官，个例不能代表全部。”
“因为一只猫导致行动失败，这是一个典型的‘黑天鹅’事件，概率极低。”
“我们不能因为这种低概率风险，就放弃一个效率更高，收益也更大的方案。”
“你的方案同样充满风险。”
“打草惊蛇的风险，远比一只猫炸毛的风险要高得多。”
“我的方案，目标是整个森林。”
“而你的方案，目标只是砍掉几棵我们碰巧看到的树。”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她的话，让刚刚动摇的国安团队成员重新挺直了腰杆。
是的，方案的优劣要看战略目标。
僵局再次形成。
会议室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
这一次，是两种信念的直接对抗。
李锐和魏国锋都紧张起来。
他们看向秦风，不知道他该如何打破这个死结。
强行下令，只会让这个新组建的团队从一开始就埋下分裂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