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公寓内,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映照出秦正国那张苍白而麻木的脸,以及他身后那片混乱的景象。
阿刀站在秦风的身后,神情肃穆。
“大人,您交给我的那份秦家十年的黑账,每一个字,都成了钉死他们的铁证。”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和对秦风那神鬼莫测手段的无尽崇敬。
那份黑账,是暗夜组织花费了数年时间,渗透了无数关系,才一点一滴收集起来的。
其详尽程度,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今天,秦风,亲手动用了它。
秦风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冷却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清醒。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将他视为工具和耻辱的父亲,此刻正任由别人抄家搜查,狼狈不堪。
他的眼神冰冷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没有快意,没有同情,甚至没有恨意。
他只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正在走向他命中注定的结局。
“这,才只是开始。”
他缓缓地放下了咖啡杯。
这一幕,彻底击垮了秦正国的心理防线。
他一生的骄傲,一生的心血,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夜色已深。
秦家别墅灯火通明。
搜查行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所有文件、账册和电脑都被贴上封条,装入物证箱。
调查人员的脚步声和对讲机的指令声,混合着李淑兰压抑的哭声。
秦家之主秦正国,被两名经侦警察看管在客厅沙发上。
名义上是配合调查,实际上是防止他有过激行为。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他安静地坐着,身体僵硬,眼神空洞。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不通。
他实在想不通,那份举报材料到底是谁递上去的。
他想过许多名字,包括得罪过的对手和心怀不满的公司高管。
但他很快将这些名字一一否决。
那些人都没有能力和胆量,更没有如此详尽的证据来发动这场攻击。
那么,到底是谁?
是那个所谓的新王吗?
可他又是谁?
他为什么要如此不计代价地置自己于死地?
秦家的覆灭对他有什么好处?
一个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让他找不到任何答案。
这时,一直指挥行动的张敬德接了一个电话。
秦正国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了过去。
他看到张敬德接电话时,那张冰冷的脸立刻变得谦卑而恭敬。
他不断地哈腰点头,嘴里不停地“是,是,明白,请领导放心”。
那种姿态,比他当年在自己面前还要卑微。
挂断电话后,张敬德快步走到秦正国面前。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两名看管秦正国的警察退下。
然后,他拉过一张椅子,在秦正国对面坐了下来。
“正国啊……”
他叹了口气,称呼又从“秦董事长”,变回了“正国”。
“事到如今,你……还在瞎猜吗?”
秦正国缓缓抬起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心腹”。
“我该猜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
老张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怜悯。
“你是不是觉得,是市里的哪位大领导要整你?”
“或者,是更高层面的权力斗争,你成了牺牲品?”
秦正国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暴露了他的想法。
这确实是他刚才闪过的念头之一。
也许不是什么神秘的“新王”,而是官场上的对手,想通过打击他来达到某种政治目的。
“呵呵……”
老张苦涩地笑了笑。
“我刚才接的,就是市委秘书长的电话。”
“秘书长的原话是,让我转告你。”
老张顿了顿,一字一顿地复述道。
“秦正国的事情,就是一件单纯的、证据确凿的重大经济犯罪案件。”
“市委、市政府的态度,是坚决支持司法机关,依法办案,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让秦正国同志,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试图把水搅浑,那只会让他错上加错。”
这番话让秦正国彻底懵了。
他无法理解。
这怎么可能!
如果没有更高层级的力量在背后推动,市里怎么可能对秦家这种级别的企业,发动如此雷霆万钧的行动?
如果没有人授意,那份详尽的举报材料,又是怎么绕过层层关卡,直接摆到省里专项工作组案头的?
这根本不合逻辑!
“我不信!”
秦正国低吼道,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这背后,一定有人!”
“一定有!”
老张看着他偏执的模样,摇了摇头。
他知道,秦正国已经陷入了偏执。
“信不信,由你。”
老张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帮你,也不是想害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冰冷的忠告。
“扳倒你的力量,并非来自权力斗争。”
“因为,那股力量,已经强大到……根本不需要再用斗争这种手段了。”
“它只需要让一切,都回归到最原始、最冰冷的规则本身。”
“当所有的保护伞都被抽走,当所有的潜规则都失去效力,当一切都只能在法律的放大镜下公事公办时……你秦正国,还有你背后的秦家,在那些铁证面前,还剩下什么?”
老张的话让秦正国瞬间明白了。
他终于懂了这其中的恐怖之处。
对方没有动用任何超越规则的特权来打压他。
恰恰相反。
对方只是动用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所有试图保护他、包庇他的特权和人情全部隔绝。
然后,将他这个浑身是污点的人,扔回到了讲究证据和程序的法治框架内。
这是真正的利用规则,来执行一场最公正也最残酷的审判。
想通了这一层,秦正国只觉得一股寒气传遍全身,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冻结。
他输得不冤。
他甚至连让对方为对付自己而“破坏规则”的资格都没有。
“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