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兰的脸色,微微白了几分,但她依旧强撑着。
她抽出自己的手,优雅地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你们说的是这个。”
她轻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都是些小事罢了,一些不懂事的阿猫阿狗,想趁机闹点事,翻不起什么大浪。我先生过两天就出来了,至于秦天,不过是跟人起了点小冲突,年轻人嘛,火气大,养几天就好了。”
她试图用这种轻描淡写的姿态,来掩饰那早已是惊涛骇浪的真相。
然而,她这番故作镇定的说辞,在早已知道内情的众人听来,只觉得无比的可笑和可悲。
王太太眼珠一转,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
“哎呀!原来是小事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我还以为是真的呢。说起来,昨天我陪我家老王去参加一个饭局,还见到那个天启投资的李总了呢。哎哟,那个李总,可真是年轻有为,气度不凡啊!现在整个江城,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听说他一句话,就能让银行断了别人的贷呢!”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茶杯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是啊是啊,”刘太太立刻接过了话头,“我也听说了,那个李总,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豪门千金,挤破了头想嫁给他呢!”
她们一唱一和,故意将李天成捧得高高的,就是为了将她李淑兰,狠狠地踩在脚下。
李淑兰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她紧紧地握着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个暴发户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
王太太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我为你着想”的表情。
“淑兰啊,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过,这人啊,总得认清现实。你看,就连林家,不都……”
她故意拖长了音,然后一脸“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哎哟,你看我这张破嘴!差点忘了,我昨天还听说,林家……林家把婚都给退了?淑兰,这事……是真的假的啊?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婚礼都办了,怎么能说退就退呢!这不是打你们秦家的脸吗?”
这一句话,成了最后的重击。
李淑兰感觉自己大脑“嗡”的一声,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带倒了面前的茶杯。
滚烫的茶水,洒了她一身,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你们……你们胡说!”
她的声音,在颤抖,尖利,充满了绝望。
她看着眼前这些女人,她们脸上那虚伪的关切,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嘲讽和鄙夷。
她们在笑。
那笑声,虽然没有发出来,但她却能清晰地,从她们那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听”得一清二楚。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多待一秒钟,都是凌迟。
她抓起自己的手袋,转身,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口逃去。
她身后,那压抑着的,刻薄的笑声,终于爆发了出来。
“哟,这就走了?脸皮也太薄了吧?”
“还真以为自己是秦夫人呢?现在就是个破产的落水狗!”
“哈哈哈,看她刚才那副死撑的样子,真是笑死我了!”
那尖锐的,刺耳的笑声,追着她,咬着她,让她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
她狼狈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那个曾经让她无比风光,此刻却充满折磨的会所。
顶层公寓。
秦风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阿刀走了进来,将一个录音笔,恭敬地放在了茶几上。
“大人,这是从香榭丽舍会所获取的录音。”
秦风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阿刀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立刻传出了那些贵妇们,对李淑兰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讥笑,以及她最后那一声绝望的尖叫。
整个房间,都回荡着这出充满了人性恶意的滑稽戏。
秦风听完后,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地睁开眼,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同情,也没有一丝快意,只有对计划顺利实施的,冰冷的认可。
“很好。”
他平静地评价道。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些人,比我们想象的更好用。”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继续监视秦家别墅。”
夜色下的归途,漫长而屈辱。
李淑兰坐在劳斯莱斯的后座,柔软的真皮座椅让她坐立难安。
窗外,江城璀璨的霓虹灯飞速向后掠去。
那些曾经让她骄傲的繁华景象,如今都在无声地讥笑着她的狼狈。
她能感觉到,前面开车的司机投来的目光不再恭敬,而是一种怜悯和疏离。
这种怜悯,比直接的羞辱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她在别人的同情里,看到了自己的可悲。
会所里那些女人刻薄的笑声,和最后那句“落水狗”,还在她耳边疯狂回荡。
她的双手死死攥着手袋,指甲几乎要将昂贵的皮革抠破。
她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
凭什么她们敢这样对我?
不过是一群靠着男人活着的寄生虫!
还有那个李天成,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还有秦天,那个没用的废物!如果不是他那么冲动愚蠢,怎么会被打断手脚,成为全城的笑柄!
还有秦正国!
对,都是秦正国!
这个家是他当的,公司是他管的。
他不是自诩为江城的枭雄吗?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废物!他就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废物!
积压在心口的怨气和屈辱在她体内疯狂翻涌,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她需要一个目标,去倾泻她所有的怒火。
车子缓缓停在了秦家别墅的门口。
李淑兰逃一般地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她一刻也不想再在那辆充满怜悯目光的车里待下去。
她冲进沉重的雕花大门,迎接她的不是佣人们恭敬的问候,而是一片死寂。
以及,满地的狼藉。
白天被讨债者洗劫过的客厅还保持着原样。
破碎的古董花瓶碎片散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墙上,挂画被撕下后留下了几个突兀的钉子印。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这个家,这个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宫殿,现在就是一个被洗劫过的地方。
就在这片狼藉的正中央,她看到了她的儿子,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