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感情升温，互生好感
深秋的夕阳，给北京城的灰墙黛瓦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钟浩和陈雪茹并肩走在略显清冷的街道上，朝着她所说的那家新开的涮肉馆子走去。
经历了刚才店里那一场惊心动魄却又大获全胜的交锋，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之前的默契和欣赏仍在，但似乎又多了一层共同经历风雨后的亲近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张力。
陈雪茹稍稍落后半步，看着钟浩挺拔的背影和沉稳的侧脸，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刚才他面对范金有时，那种冷静、犀利、句句切中要害的风采，与她平日里接触的那些或唯唯诺诺、或夸夸其谈、或精于算计的男人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建立在智慧和底气之上的强大自信，让她在感到安心和被保护的同时，也禁不住心生悸动。
她快步跟上，与钟浩并排，笑着指了指前面一个挂着蓝色布幔的招牌：“喏，就是那儿，‘迎宾涮肉馆’，听说他们家的麻酱调料是一绝，羊肉也都是从口外新运来的，新鲜得很。”
钟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这个点已经有不少食客在里面热气腾腾地吃着，浓郁的肉香和麻酱香气远远飘来，确实勾人食欲。
“闻着就不错。”钟浩点点头，“这大冷天的，吃顿涮锅子正好驱驱寒。”
两人掀开厚厚的棉布门帘走了进去。店里更是热闹，铜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人们围坐在一起，谈笑声、碰杯声、肉片下锅的滋啦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生活的烟火气。
跑堂的伙计热情地迎上来，看到陈雪茹，眼睛一亮：“哎呦，陈经理您来了！快里面请，给您找个清净点的座儿！”
陈雪茹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笑着点头：“麻烦小哥了。”
伙计把他们引到里面一个靠窗的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麻利地擦着桌子：“陈经理，今天几位？还是老规矩？”
“就我们两位。”陈雪茹落落大方地说道，然后看向钟浩，“钟浩，你看看想吃点什么？他们家的手切鲜羊肉、羊上脑、百叶都不错。”说着，她很自然地将菜单递给钟浩。
钟浩接过菜单，却没看，对伙计笑道：“雪茹姐是行家，听她的准没错。就按她说的老规矩上吧，分量足一点就行。”
“好嘞！”伙计高声应着，又看向陈雪茹，“酒水呢？给您烫壶菊花白？”
陈雪茹看向钟浩，用眼神询问。钟浩摆摆手：“下午还得回厂里有点事，酒就不喝了，来壶高末就行。”（高末：茶叶末，便宜但味浓）
伙计答应着去了。很快，一口锃亮的紫铜火锅就端了上来，炭火红彤彤的，汤底是清亮的白水，只放了几片姜葱和几个干香菇、海米提鲜，旁边配着一碟虾油、一碟腐乳汁、一碟炸辣椒，当然，还有那号称一绝的浓稠麻酱小料。
紧接着，大盘的羊肉片、百叶、白菜、豆腐、粉丝等配菜也陆续上齐，摆了满满一桌子。
“来，别客气，动筷子。”陈雪茹拿起公筷，夹起几片薄如纸、红白相间的羊肉片，在滚开的汤里轻轻一涮，肉片瞬间变色卷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她熟练地捞起，放进钟浩面前的料碟里，“尝尝这羊肉，蘸满麻酱，一口下去，最是过瘾。”
钟浩也没推辞，道了声谢，将裹满浓香麻酱的羊肉送入口中。顿时，羊肉的鲜嫩、麻酱的醇厚、以及那一点点蒜泥和辣椒油的刺激感在口腔里完美融合，确实美味无比。
“嗯！真香！”钟浩由衷地赞道，“这肉好，调料也地道。”
看到钟浩喜欢，陈雪茹脸上的笑容更盛，自己也涮了一片，优雅地吃着。两人边吃边聊，话题很自然地就从刚才的事情聊开了。
“今天真是多亏你了，钟浩。”陈雪茹再次道谢，眼神真诚，“范金有那种小人，就像癞蛤蟆跳脚背，不咬人它恶心人。要不是你，我这亏怕是吃定了。”
钟浩涮着一片百叶，笑了笑：“雪茹姐你太客气了。其实你一个人也能应付，只是不想跟他撕破脸皮，毕竟还要在街道办手下过日子。我嘛，一个外人，有些话反而更好说。”
他这话说得体贴，既肯定了陈雪茹的能力，又解释了自己出手的合理性，不着痕迹地维护了对方的自尊。
陈雪茹是何等精明的人，岂会听不出这话里的周到？她心里更是受用，看着钟浩的眼神越发柔和：“话是这么说，但有你站出来，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你说得对，对付这种人，就得抓住他的痛处，他怕什么，就得给他来什么。”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和钦佩，“不过，我真没想到，你能把话说得那么透，句句都戳在他肺管子上。尤其是最后那招，直接让他写说明往上报，可把他吓得不轻！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钟浩喝了口热茶，淡淡道：“也没什么，就是见得多了。厂里、院里，哪儿都有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想着法子占便宜显威风的人。对付他们，道理要讲，但更得让他们知道，乱来的代价他们付不起。”
他这话说得平淡，却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沧桑和游刃有余的从容。这与他的年龄似乎有些不符，却更添了几分神秘的魅力。
陈雪茹托着腮，听得入神。她发现，钟浩不仅关键时刻靠得住，平时聊天也极有见识，看问题往往一针见血，完全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工人。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又从范金有身上扩展开来。钟浩聊起他走南闯北采购时遇到的趣事和见闻，各地风土人情，物资流通的窍门，甚至对当前一些经济政策的看法，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既有实际案例，又有自己独到的分析。
陈雪茹经营绸缎庄，本身就是个见多识广、心思灵动的女人，听着钟浩的讲述，不时插话提问，或者分享一些自己做生意遇到的类似经历和感悟。两人越聊越投机，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
“真没想到，你一个采购员，懂的这么多，看事情这么透。”陈雪茹忍不住再次感叹，美眸中异彩连连，“比我认识的那些所谓的干部、老板强多了！他们要么眼高手低，要么就知道盯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
钟浩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谦逊地笑了笑：“雪茹姐过奖了。我就是平时喜欢瞎琢磨，加上工作性质，跑的地方多，见的人杂，听得多了，自然就想得多点。跟你这做大生意的老板比，我还差得远呢。”
“哎，可别这么说。”陈雪茹连忙摆手，神情认真起来，“我这算什么大生意？不过是个守着小铺子的买卖人罢了，看着光鲜，其实步步艰难，就像今天，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人挤兑得关门大吉。倒是你，钟浩，我总觉得……你不像个普通的采购员。你身上有种……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你将来肯定大有可为。”
她说这话时，眼神灼灼地看着钟浩，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期待。
被她这样看着，钟浩心里也不由地泛起波澜。陈雪茹的美丽、精明、爽利，以及此刻流露出的真诚和依赖，都让他这个拥有成熟灵魂的穿越者，感到一种久违的心动。他知道，在这个时代，能遇到这样一个能理解自己、欣赏自己，甚至隐隐相信自己“大有可为”的女人，是多么难得。
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氤氲的蒸汽模糊了窗外的景色，却让桌对面的彼此显得更加清晰和贴近。
钟浩放下筷子，看着陈雪茹，语气也变得更加认真：“雪茹姐，谢谢你看得起我。其实，我觉得你才是真的了不起。一个女人，在这年头，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这么有声有色，应对各色人等都游刃有余，这才是真本事。”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低沉而温和：“以后……店里要是再遇到什么难处，或者范金有那种人再来找麻烦，你别一个人硬扛，记得跟我说。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多个人出出主意，想想办法，总归是好的。”
这话里的关切和维护之意，已然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陈雪茹听着，心头一热，脸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抹红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娇艳动人。她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麻酱，声音也轻了几分：“嗯……我知道了。谢谢你，钟浩。”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馨而暧昧的沉默。只有火锅还在欢快地沸腾着，仿佛在为他们此刻的心情伴奏。
过了一会儿，陈雪茹才抬起头，似乎为了打破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气氛，换了个话题：“光顾着说话了，肉都快煮老了。快吃快吃！这盘羊上脑可是精华，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说着，又主动给钟浩夹菜，动作自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
钟浩也从那微妙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笑着接过：“好，自己也吃，别光顾着我。”
两人重新开始大快朵颐，但之间的气氛，已经明显不同了。之前的欣赏和默契，此刻仿佛发酵了一般，变得更加醇厚，眼波流转间，多了许多心照不宣的意味。
他们聊起了更轻松的话题，比如最近上映的电影，胡同里的趣事，甚至交流了一下做菜的心得（钟浩偶尔会透露一点来自未来的烹饪小技巧，让陈雪茹啧啧称奇）。笑声不时从他们这桌传出，引得旁桌的食客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这对看起来格外登对的男女。
这顿饭吃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店里的客人也渐渐稀少。
最后，陈雪茹抢着付了账，钟浩这次没有坚持，只是笑着说了句：“下次可该我请了。”
陈雪茹眼波流转，嫣然一笑：“好啊，那我可记下了，就等着你的‘下次’了。”
两人走出饭馆，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来，却吹不散他们心头的暖意。
“我送你回去吧？”钟浩推来自行车，很自然地说道。
陈雪茹看了看天色，也没有矫情，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夜晚的前门大街安静了许多，路灯昏暗，行人稀少。钟浩推着车，陈雪茹走在他身边，两人挨得很近，衣袖偶尔会摩擦到一起。
一路无话，却又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直到到了绸缎庄门口，陈雪茹拿出钥匙开门，转身对钟浩说：“我到了，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钟浩。”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蕴藏着星辰。
钟浩看着她，心里也充满了某种柔软的情绪，他点点头：“我也很开心。快进去吧，外面冷。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嗯！”陈雪茹用力点点头，像是从他话语里获得了无穷的力量。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道：“路上小心。”
“好，再见。”
看着陈雪茹关上店门，里面的灯光亮起，钟浩才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朝南锣鼓巷的方向驶去。
寒冷的夜风吹在脸上，他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来到这个世界后，那种深藏在心底的孤独感和与时代的隔阂感，似乎在今晚，被那双明亮而带着笑意的眼睛，驱散了不少。
他知道，有些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悄然生根发芽。
而与此同时，绸缎庄内，陈雪茹背靠着门板，听着外面自行车远去的铃声，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心跳依旧有些快。她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眼神有些迷离，又充满了光亮。
“钟浩……”她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在这个寒冷的深秋之夜，两颗来自不同世界却同样聪慧而孤独的心，因为一场共同的“战斗”和一顿温暖的涮肉，悄然靠近，彼此温暖着。
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