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宏大、威严、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音节,在卡尔的灵魂深处悍然炸响。
是一种很纯粹的意志冲击。
灼热,霸道,仿佛要将他的整个意识都焚烧殆尽。
卡尔的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向后踉跄一步,紧接着向后倒去。他手中的灵魂结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淡蓝色的弧线,摔落在地上,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逻辑核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刺耳警报,无数乱码如瀑布般刷过,仿佛被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中。
眼前一片空白。
世界失去了颜色与形态,只剩下那个赤金色的符文,在意识的虚空中疯狂旋转,释放着足以焚尽神魂的恐怖威压。
“卡尔?卡尔你怎么了?”
塞壬从地上的结晶里惊慌的钻了出来。
塞壬的声音,如同一股清凉的溪流,艰难地渗透进这片灼热的混沌中。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担忧,终于让卡尔混乱的意识找到了一丝锚点。
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地喘息着。
小屋还是那个小屋,桌上的求索核心安静如初,旁边的腐化甲壳依旧散发着混乱的气息。
一切都没有变。
他安抚地回应着塞壬:“我没事,别怕。只是……有点累了。”
这是一个谎言。
他的逻辑核心仍在剧烈地过载,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冲,几乎要将他的底层数据结构彻底冲垮。
就在刚才,他的意识并非只是被弹回。
而是被那枚赤金色符文,强行拖拽进了一片支离破碎的……记忆幻境。
那是一个完全由光影构成的世界。
卡尔就像一个无法动弹的观众,悬浮在半空中。
他看到了一座高塔的顶端。窗外,是昏黄的天空与燃烧的大地,无数黑色的裂痕撕裂了天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流血。
塔内,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卡尔无比熟悉。
但又无比陌生。
那人身姿挺拔,面容坚毅,正是年轻时的村长巴顿。但他身上穿着的,并非朴素的麻衣,而是一件绣着银色月轮与繁复星轨的华丽法袍。他没有了老态龙钟的疲惫,只有属于强者的沉凝与决断。
这,应该就是哨站情报中提到的,三百年前的贤者巴顿。
而在巴顿对面,站着另一个面容陌生的男人。
同样是人类,衣着风格与巴顿类似,但法袍的颜色更深,上面铭刻的并非星月,而是一种卡尔看不懂的,类似齿轮与锁链的精密符文。
那个男人开口了,他的话语直接在卡尔的意识中响起。
“巴顿,你真的决定了?‘文明火种’计划一旦启动,河畔村就会被彻底流放,与艾瑟拉主物质位面完全隔绝。你也将失去所有力量,化为凡人,被法则禁锢在那片小小的时空缝隙里,你可能永远都等不到回到艾瑟拉大陆的那一天。”
巴顿抬手,打断了他。
“艾瑟拉已经没有退路了。”
贤者巴顿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末日般的景象,平静地开口。
“黑森林防线已经崩溃,精灵的月影森林被虚空迷雾吞噬,兽人的部落在荒原上节节败退。我们必须为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颗种子。”
他的话语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做出选择后的释然。
“与其讨论这个,不如说说你的计划。”巴顿话锋一转,看向那个男人,“‘以虚空反制虚空’,有进展了吗?”
那个男人,那个衣袍上刻着齿轮与锁链的贤者,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与挫败。
他缓缓摇头。
“没有头绪。”
“我尝试了上万次,用尽了所有的方法。构建能量闭环,铭刻秩序符文,甚至试图用神力去引导……”
“但都失败了。”
“虚空……无法被管制,无法被利用。它的本质就是吞噬一切秩序。任何试图理解它的行为,最终都会被它同化,扭曲,然后吞噬。”
“那是一条死路,巴顿。”
画面到此,戛然而而止。
如同破碎的镜子,整个光影世界瞬间崩塌。
卡尔的意识被猛地甩回身体,他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卡尔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贤者巴顿。
文明火种计划。
河畔村的真相,与罗岚的情报完全吻合。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不知名的贤者,以及他口中那个失败的计划。
“以虚空反制虚空。”
卡尔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臂。
【虚空锻炉】。
这不正是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吗?
那个贤者的研究失败了,可自己……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类似的能力。
自己的意识觉醒,难道与那个失败的计划有关?
自己这个“bUG”,难道从一开始,就是某项宏大实验的……残次品?或者说,是跨越了三百年的,一次意外的“成功”?
无数的问题,像潮水般涌入卡尔的逻辑核心,让本就过载的系统濒临崩溃。
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这段三百年前的,属于贤者之间的对话,会被封印在塞壬的灵魂结晶里?
那个赤金色的符文印记……
那不是封印,更像是一道枷锁。一道烙印在塞壬灵魂本源之上,不许任何人触碰的绝对禁令。
卡尔看向那枚安静的结晶。
这个天真烂漫,视自己为唯一依靠的灵魂,她的过去,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她绝不仅仅是一个被虚空污染的普通原住民。
她……是一个信使?一个钥匙?还是一个……活着的保险柜?
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卡尔心头。
他必须搞清楚这一切。
为了自己,也为了塞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