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内的死寂，被一声沉重的呼吸打破。
血吼·裂脊那庞大的身躯微微颤动，他看着卡尔，那是一种混杂着对力量的原始崇拜和对未知的巨大恐惧的复杂情绪。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他问得艰难无比。
回答他的不是卡尔，而是罗岚。
这位总指挥官向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卡尔和众人之间，也隔绝了那些混杂着狂热与骇然的注视。
“他不是东西。”罗岚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坚定，“他是贤者巴顿用三百年孤独换来的希望，是艾瑟拉归乡的第一颗火种，是我们……唯一的变数。”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卡尔，而是面向指挥室内的所有人。
“现在，我宣布，曙光哨站即刻起进入最高等级的特别战时状态！”
“这不是演习，也不是戒备。这是战争！一场我们从未经历过的，针对‘规则’本身的战争！”
罗岚的手重重拍在沙盘上，震得那些代表着虚空怪物的红色箭头一阵摇晃。
“我不管你们是恐惧，是兴奋，还是无法理解！从现在开始，你们面前出现的任何光幕、任何文字，都是我们必须利用的武器！”
“艾莉丝，赛琳娜，我需要你俩和你们的学徒立刻开始研究‘所有模块’的每一个细节，找出所有可以利用的漏洞和增益！”
“血吼，格罗姆，塔克！你们立刻回到各自的区域，根据声望规则，制定出第一批最紧急、最优先的‘悬赏契约’！我要让那些开拓者一落地，就知道他们的剑该指向哪里！”
“格隆，玛莎，莱拉，安得斯……你们所有人！立刻盘点库存，根据卡尔的规划，将所有物资的兑换标准与声望挂钩！食物，药剂，装备，修理！从现在起，一切都需要用贡献来换取！”
“时间不多了！动起来！为了哨站，为了艾瑟拉！”
罗岚的咆哮在指挥室内回荡，将所有人的心神从神迹般的震撼中，强行拽回了冰冷而紧迫的现实。
命令如山。
没有人再有疑问，也没有人敢有疑问。
当世界本身都为那个人的话语背书时，质疑就成了最愚蠢的行为。
所有人，包括暴躁的血吼在内，都重重地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胸甲，发出整齐划一的闷响，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指挥室内很快就只剩下了罗岚，卡尔，还有站在角落里，一直没有离开的锻造导师格隆。
罗岚的身体晃了一下，仿佛刚才的咆哮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扶着沙盘的边缘，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看向格隆。
“我答应你的事，说到做到。”
他转向卡尔，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却又带着一丝郑重的口吻宣布。
“卡尔。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外来者，也不是什么临时的顾问。我以曙光哨站总指挥的名义，正式授予你‘工匠’身份。你将享有和哨站所有正式成员同等的权利与义务。”
一道柔和的数据流再次在卡尔的感知中展开。
【你的身份已更新：工匠（锻造区）】
【身份描述：你已成为曙光哨站的正式工匠，你的技艺受到哨站的认可与保护。你获得了使用锻造区进阶资源的权限，并有资格接受更高等级的锻造委托。】
【你在‘曙光哨站’的声望提升了。】
【当前声望：二级（1500\/5000）】
“好了，格隆。”罗岚摆了摆手，“他现在是你的人了。怎么用，是你的事。”
格隆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至于你，卡尔。”罗岚最后看向他，“我不会给你任何特别的职位。你只是一个工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卡尔的逻辑核心瞬间理解了罗岚的意图。
将他神化，会引起恐慌和不可控的崇拜。
将他定义为一个“工匠”，一个有用的工具，才是对整个哨站最有利的选择。
“明白。”卡尔给出了最简洁的回答。
他对着罗岚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跟着格隆一起走出了指挥室。
当他再次踏入中央广场时，整个哨站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不再有迷茫和恐慌。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拧紧发条后的，紧张而高效的运转。
一队队战士在军官的呵斥下，奔赴城墙的各个岗位。
生活区的各职业学徒们推着独轮车，飞快地在仓库和工坊之间运送着物资。
每个人都在忙碌，每个人都在交谈，而他们交谈的内容，都围绕着那个刚刚降临的“声望系统”。
卡尔和格隆沉默地穿过人群，回到了锻造区。
这里的热浪比之前更加灼人。
所有的兽人工匠都围在自己的锻炉前，但他们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当卡尔和格隆走进来时，所有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那些高大健壮的兽人，看向卡尔的视线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鄙夷和嘲弄。
那是一种看待某种不可理解之物的敬畏。
“都看什么看！”格隆的咆哮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安静，“铁矿自己会长腿跑到锻炉里去吗？！”
“总指挥的命令没听到吗？我们需要武器！大量的武器！”
“看看你们的光幕！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粗制短剑’，‘战斗声望’一级就能兑换！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仓库里所有的废铁都拿出来！锻造一千把！不！三千把！”
兽人们如梦初醒，立刻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
格令不再理会他们，他走到自己的专属锻台前，拿起那把卡尔之前打造的，丑陋的虚空铁剑，摩挲着上面扭曲的纹路。
“小子。”他没有回头，“你的那个‘声望系统’，把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家底都给掏空了。”
“很快，那些开拓者就能用几头虚空豺狼的命，来换走我们一整天的劳动成果。”
卡尔走到了旁边一个空着的锻炉前，检查着里面的木炭和风箱。
“他们换走的，是杀敌的工具。”他平静地回答，“而他们杀死的敌人，正是我们想要清除的。”
格隆沉默了。
他当然懂这个道理。
只是，将自己引以为傲的技艺，和心血之作，用冰冷的数据去量化，去交易，让他这个老派的铁匠，从心底里感到一种被冒犯的别扭。
“去做事吧。”格隆挥了挥手，不再多言，“别以为世界回应了你，你就能偷懒。在锻造区，锤子才是唯一的语言。”
卡尔点了点头，拿起铁钳，从旁边的矿料堆里夹起一块铁矿石。
他没有去碰那些被归类为“废铁”的普通材料。
他夹起的，是一块被虚空能量轻度污染的矿石。
就在他准备将其投入锻炉，开始他自己的“工作”时。
整个哨站，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
那不是敌人来袭的警报。
而是来自指挥室的，最高等级的紧急集合信号！
为何刚刚散会，又再次响起紧急集合的信号？
格隆猛地抬头，所有正在挥汗的兽人工匠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与此同时，在指挥室内。
罗岚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他面前的光幕上，血红色的倒计时，已经走到了最后一秒。
【00:00:00】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并没有发生预想中的天崩地裂。
一个新的窗口，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在罗岚面前弹了出来。
【世界规则通告】
【“摇篮”已崩塌，位面连接已校准，“开拓者”传送序列启动。】
【检测到‘曙光哨站’为当前唯一符合标准的‘前线基地’。】
【请指挥官‘罗岚’阁下，立刻为即将降临的开拓者，指定核心降临区域。】
【注意：该区域也将作为开拓者的默认‘复活点’。】
光幕的下方，一张曙光哨站的立体地图浮现出来。
地图上，有三个区域正闪烁着柔和的白光，等待着他的选择。
A：哨站中央广场。
b：东侧隔离区空地。
c：哨站外，黑森林边缘的一片开阔地。
罗岚的手，缓缓抬起。
他的指尖，在三个选项之间，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