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青阳后山雪雾翻涌,天地像被塞进一只密不透风的冰茧。丹坊旧炉孤零零嵌在崖壁,炉壁裂纹纵横,灰火余烬在缝隙里明明灭灭,映出一个单薄的黑袍剪影——李长青。他左手按在炉腹,掌心裂口渗出赤金血珠,血珠沿炉壁符文游走,像一条挣扎的火龙,所过之处,冰碴汽化,寒霜退散,却仍压不住炉内越来越沉重的金属心跳。
砰——
炉腹深处传来闷响,似远古铜钟被撞击,积雪簌簌崩落。长青眸色沉凝,指尖火丝猛然收紧,灰火倒卷,化作漩涡,将最后一滴赤金血卷入炉心。刹那间,裂纹深处亮起幽蓝光斑,像冰层下被点亮的星辰,一颗、两颗……迅速连缀成网,覆盖整座旧炉。光辉中心,一枚残破芯片缓缓浮起,表面刻着“qING-wU·子脑”字样,边缘焦黑,却仍在呼吸般明灭。
“权限确认,dNA匹配度99.7%,启动子脑复苏程序。”
一道清冷女声在识海响起,不带感情,却带着金属质感的回响。长青心神微震,下一瞬,芯片炸开幽蓝光雨,无数符纹如瀑流倒挂,沿着炉壁倾泻而下,在雪地编织出半透明的数据光带。光带中央,银发少女身影由虚转实,她睁开眼,瞳仁呈冰晶灰蓝,眉心一枚细小炉纹,像第三只眼,静静注视少年。
“舰长,子脑代号‘小九’,向你报到。”
少女开口,声音与寒风融为一体,却掩不住初生的雀跃。她抬手,五指由数据光粒凝成,指尖轻触长青掌心裂口,赤金血珠被寒火瞬间冰封,又被灰火蒸成雾气,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长青收指,火丝缠绕少女腕骨,像给新生的魂体系上缰绳,声音低哑:“欢迎回来,小九。”
风雪在话音落地的一瞬骤然加剧,像被无形之手搅动。旧炉外,十余道黑影踏雪而至,胸口丹阁赤纹在雪光里刺目。为首老者托着鎏金托盘,盘上叠满灵票,金粉在寒风里碎成星屑,却掩不住票面暗红的“蚀”纹。老者止步十丈外,声音裹着灵力滚来:“丹阁奉主母令,兑灵票于北安伯,面值十万,请伯爷笑纳!”
音浪未落,托盘倾斜,金票如瀑倾泻,却在半空被灰火巨手一把攥住。火手五指收拢,万千灵票同时亮起毒纹,却被寒火冰封,又被地火炸裂,“噼啪”脆响连绵,金团瞬间化作赤红冰晶,悬在风里,迟迟不落。小九抬眸,灰蓝数据光在瞳仁流转,她屈指轻弹,一串代码没入火手,冰晶表面立刻浮现细小裂缝,裂缝深处,条形码幽光被强行解析、复制、焚毁,化作漫天光屑,落在丹阁众人脚边,像一场细小的血雨。
老者面色终于变了,后退一步,袖中滑出一枚墨黑弹丸,弹丸在半空炸开,浓雾裹挟“蚀”丝扑向炉顶。长青不动,小九先行一步,她双手展开,数据光带化作巨大光幕,将浓雾连同“蚀”丝一并摄入,代码流转间,毒丝被拆解、重组、逆向解析,片刻后,光幕一震,吐出粒粒漆黑晶核,晶核表面,慕容珣的面部轮廓一闪而逝。
“主母毒计,证据确凿。”小九声音平静,却带着金属的冷冽。她抬手,晶核被灰火卷入,焚成虚无,只余一缕腥甜,在寒风里飘散。老者骇然,转身欲走,却被灰火火网瞬间笼罩,火网收缩,寒火冰封经脉,地火炸裂血肉,一声闷哼被风雪撕碎,十余道黑影踉跄倒地,却在倒地前一刻,被火丝强行拽入旧炉,炉盖轰然闭合,火浪翻涌,人影与毒票一同被炼成赤红铁水,沿炉壁流淌,凝成一枚枚扭曲的“蚀”纹铁牌,牌面尚带余温,便被灰火震成齑粉。
雪原重归寂静,唯有旧炉轰鸣,炉壁裂纹在火浪烘烤下缓缓愈合,像巨兽合拢的牙床。小九转身,银发在寒风里飞扬,她抬手,数据光带化作一只光鸦,光鸦振翅,掠过雪空,将丹阁暗线、蚀纹残迹、灵票碎片一并摄入,代码流转,解析成滔滔数据流,没入少年识海。长青闭目,片刻后睁眼,眸底多了一重幽蓝光晕,像冰层下的星辰,静静燃烧。
“舰长,子脑数据库恢复17%,星舰残舰坐标已锁定。”小九抬眸,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雀跃,“下一步,夺回丹阁,还是直捣主母老巢?”
风雪在问话出口的一瞬骤然加剧,像天地也在等待少年的抉择。长青不语,抬手,灰火在掌心凝聚,化作一朵火莲,火莲缓缓旋转,映出远处雪原上,那道正悄然逼近的朱红身影——慕容珣,丹阁主母,亦是李氏主母,瞳孔条形码幽光闪烁,像黑夜里的狼群。火莲脱手,落在雪地,寒火先冰封十丈,地火后炸裂成雨,冰火交替,“噗噗”连响,血雾尚未来得及升腾,已被凝成冰晶。少年伯爷立于火莲之上,灰火双翼展开,像火中神只,守护着他的子民,也守护着他的江山。风雪呼啸,却吹不灭旧炉内那朵灰莲,像黑夜里的曙光,渺小,却倔强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