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丹阁整装】
一、卯时·丹阁钟声
青阳宗外门,丹阁所在的天权峰,一夜未眠。
七座药塔同时起火,火却非红,而是幽蓝,像深海磷光,映得满山弟子脸色发青。
钟声七响,代表“丹阁整装”——
自开派以来,只响过两次:
第一次,三百年前,宗门迁移;
第二次,今日。
李长青站在丹阁山门外,灰火在袖口安静燃烧,像一盏不晃的灯。
小九趴在他肩头,尾巴垂落,尾尖卷着一枚缺角玉简——那是昨夜从“玄界裂缝”里带出的唯一实物,上书:
“丹阁整装,即日北上,赴死,或赴生。”
落款:女皇亲玺,印泥尚温。
二、辰时·拆楼
丹阁长老·柳三变,主理外迁。
第一道命令,不是收药、不是装箱,而是——
“拆楼!”
于是弟子们目睹毕生难忘之景:
千年丹阁,榫卯结构,无一根铁钉,却在十二名灰袍老人掌下,像纸牌般被“拆”成八千六百块紫檀巨木,每一块内侧,都提前刻好编号与符纹。
柳三变抚须:“丹阁可以倒,丹塔可以碎,唯有‘格局’必须带走。”
李长青被请去帮忙,却只问一句:“拆完,装哪?”
柳三变指向山脚一列青铜战车——
车身无轮,底部刻浮空阵,由十六头“机关青牛”拖拽,牛背驮巨大铁箱,箱壁嵌满冰属性灵石,正是昔日主母截货那一批,如今被宗门折价赎回。
“装车,北上,再建。”
“建在哪?”
“建在……”柳三变忽然压低嗓音,“建在六皇失踪的地方。”
三、巳时·药山飞离
天权峰后山,有宗门最大药山,灵田三千亩,植七品以上灵药一万四千株。
按常理,灵药离地即死,可柳三变却命人连夜掘开整块“息壤”,厚达三丈,像一张飞毯,把整座药山“连根端走”。
飞毯四角,各悬一只“风鸢”——纸扎巨鸟,内置风灵阵,需四名筑基弟子持续输入灵气,方可悬空。
李长青被拉去当“临时灵源”,他只伸出一指,灰火化作火线,连入风鸢。
风鸢瞬间膨胀三倍,羽翼凝成实质,一声长啸,拖着药山缓缓升空,投下巨大阴影,盖住半个外门。
弟子们抬头,只见千年灵药在晨曦中摇曳,像一片会呼吸的绿云,越飞越高,最终落入青牛铁箱,被冰属性灵石瞬间冰封,时间停滞。
柳三变目送药山入箱,轻声道:“此行若败,这些药,就是凡尘最后的种子。”
四、午时·债单公示
丹阁山门,立起一面十丈高的“灵票据”——
以灵力为墨,实时滚动宗门负债:
“欠百坊联盟:上品灵石三亿七千万;
欠楚国皇室:六皇安全,逾期一天,按‘国运’计息;
欠青阳弟子:命火三千二百一十四缕,未还;
欠……李长青:钥匙碎片利息,待议。”
最后一行,闪烁红光,格外刺眼。
李长青站在债单下,仰头,灰火顺着目光爬上债单,把“待议”二字涂成“已收”。
柳三变苦笑:“丹阁整装,其实是‘负债搬家’。”
少年答:“欠债的人,才配远行;一身轻松的,只配留下等死。”
五、未时·外门联盟
丹阁弟子三千,愿北上者,不足一千。
余下两千,自发聚于山道,拦车请命:
“北上必死,愿守宗门,与峰共存亡!”
柳三变未语,许长夜越众而出,抬手,星钥自袖口飞出,悬于头顶,投下七道裂缝虚影。
“丹阁整装,不是搬家,是‘拔营’。”
“拔营者,身后无城,唯有向前。”
“愿留者,不劝;愿走者,不送。”
“只问一句——”
少年声音不高,却盖过风雪:
“想亲眼看看六皇为什么失踪吗?想亲手把女皇从国运里拽出来吗?想在下一场丹劫里,做炼丹的人,而非药渣吗?”
山道寂静。
片刻后,第一名弟子默默登车;
第二名、第三名……
不到半刻,两千人全部转身,车板压得青牛低声哞叫。
李长青收钥,轻声补一句:“上车的人,记得把命一起带上,下车时,我要原数奉还。”
六、申时·剑冢借兵
丹阁需护航,宗门却抽不出元婴以上长老——
三国秋狩临近,内门高手尽赴猎场。
柳三变正皱眉,许长夜已递上一枚断剑玉简。
“剑冢邀约,尚未过期。”
一个时辰后,剑冢方向飞来三十六口石棺——
棺盖敞开,内无尸体,唯三十六柄“古意剑”,剑上立三十六位“剑尸”。
他们生前皆是剑冢叛徒,被炼成“尸剑人”,无魂,唯听持简者号令。
李长青将玉简抛入空中,灰火焚简,化作“剑令”二字,烙印在每一柄剑身。
三十六剑同时低头,剑尖指向北方——
那是六皇失踪的方向,也是玄界裂缝延伸的终点。
柳三变咋舌:“借剑冢的死人,护丹阁的活人,这笔买卖划算。”
李长青却道:“死人不会欠债,活人才会。”
七、酉时·整装完毕
青牛拉车,风鸢护航,剑尸悬空,药山冰封。
丹阁最后一件行李,是柳三变本人——
他登上车尾,回首望向天权峰。
峰顶,宗主隔空而立,未露面,只传下一道神念:
“丹阁此行,若回,则青阳不灭;
若不回,则凡尘无丹。”
柳三变躬身,朝峰顶一拜,转身,敲响车首铜钟。
“——出发!”
青铜战车无轮,却碾过雪原,留下十六条深深冰痕,像给大地缝合的针脚。
李长青坐在第一辆车顶,灰火化作一张毯子,盖住膝盖。
小九尾巴扫他耳廓:“我们真的还能回来吗?”
少年没答,只把灯笼里那页“第100章空白”取出,折成纸船,放进风里。
纸船逆风北去,一闪,不见了。
八、戌时·车辙尽头
夜幕降临,车队消失在落雁岭以北。
雪原上,十六条冰痕同时渗出幽蓝火光,火光连成一条线,像给大地划开新伤口。
伤口深处,隐约传来六皇的呼喊、女皇的坠马声、百姓的哀哭……
所有声音叠在一起,汇成一句低语:
“丹阁整装,凡尘拔营。”
“下一章,名为——”
“再入寒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