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符阵中央,脚底那层银光尚未消散,可我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奖励通道。
是陷阱。
或者说,是一场更精密的筛选。
罗盘上的剑山虚影越来越清晰,云海翻腾间,孤峰如剑指天,可越是逼近那第三重天门,越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胸口。
这不是恐惧,而是……预判带来的沉重。
“林寒?”陈雪的声音有点抖,她往前迈了半步,法杖尖端还残留着刚才战斗后的余焰,“这个阵法……是不是可以带我们进去?”
我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地面那道旋转的符阵边缘。
三具干尸嵌在岩缝中,像被钉上去的祭品。
木兰已经用枪尖挑开一具,露出背后的刻字:【踏错一步,万丈归尘】。
这不是警告。
是记录。
每一个死在这里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在闯关,可实际上,他们只是被系统标记为“错误样本”的消耗品。
我眯起眼,顺着符阵延伸的方向望去——所谓的入口,竟悬在断崖之外,由七块浮空石板拼成一条歪斜的路径。
石板不规则,边缘参差,像是被人随意丢在风里的残骸。
每一块都在微微摆动,下方是翻涌的灰雾深渊,深不见底,偶尔有白骨浮出又沉没,仿佛下面藏着什么东西,在等着吞咽活人。
“别动。”我抬手拦住陈雪即将迈出的脚步。
她顿住,呼吸一滞:“怎么了?”
“你看到那具尸体手里的铭牌了吗?”我指向其中一具,“【闯关者·赵氏】。他不是战死的,是踩错了地方。”
话音未落,我从怀中取出之前通关二星副本时获得的【腐毒肩铠】,掂了掂重量,约莫六十斤上下。
我没犹豫,手腕一扬,将它轻轻滑向第一块石板中央。
刹那间,石板剧烈震颤!
咔——
一声闷响自地底传来,那块浮石猛然下沉三寸,随即一股阴风凭空卷起,如同有巨口在下方吸食,肩铠瞬间被撕成碎片,簌簌坠入深渊。
【承重阈值低于80斤触发塌陷】
【动态风压干扰平衡判定】
脑海中,【剑心通明】自动解析出两条关键信息。我眼神微凝。
果然,这不是传送阵,是“风眼”。
真正的机关不在脚下,而在空气本身。
重量、气流、魔力波动,全都会影响这些石板的稳定性。
而大多数新人玩家,根本不会想这么多——他们只会一头冲上去,然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雪。”我转向她,“你体重最轻,理论上最适合探路。但你的法杖释放魔力时会产生热流扰动,稍有不慎就会引风气乱。”
她咬唇:“那怎么办?”
“收束光芒。”我说,“第二步开始,关闭所有照明附魔,法杖不要抬高过膝,走的时候贴着边缘,用脚尖试探落点。”
她怔了怔,随即点头:“明白。”
我又看向木兰,对她使了个眼神。
她会意,银枪横握,枪杆轻点前方石板边缘,不踩中心,只试承重与角度。
她的动作极稳,像一只在冰面行走的雪豹,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跟上,保持间距。”我低声道。
三人依次挪移,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石板倾斜、锁链摩擦的刺耳声响。
整座浮桥仿佛随时要解体,风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在刻意调节节奏,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第五块石板刚站稳,异变突生!
原本平稳的第六块石板毫无征兆地横向滑移两尺,路径断裂!
缺口足有三米宽,下面是滚滚灰雾,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趴下!”我厉声低喝。
三人几乎同时扑倒在地,紧贴石面。下一瞬——呼啸破空!
一团黑影自云层俯冲而下,利爪撕裂空气,直取我们头顶!
是【风骸秃鹫】,通体灰白,骨架外覆着风化皮膜,双眼幽绿如磷火。
它没抓到人,怒鸣一声,盘旋而起,再度升入云中。
陈雪脸色发白,颤抖着举起法杖:“要不……先打掉它?”
我按住她的手腕:“别冲动。”
她愣住。
“它不是来杀我们的。”我盯着那头秃鹫消失的方向,声音冷了下来,“它是清场的。”
话音未落,另一侧浮石崩裂,一道身影狼狈跃上平台——是个独行玩家,装备破旧,满脸狂喜,显然以为找到了捷径。
可他才踏上第一步,云中黑影再现,秃鹫俯冲而下,一爪扣住其肩甲,猛地腾空,惨叫未绝,便已坠入深渊。
风恢复寂静。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这根本不是副本入口。
这是老天爷布的杀局。
只有识破“静默通行”规则的人,才能活着走到尽头。
而所谓的“隐藏路径”,不过是一场更高维度的淘汰赛——用环境杀人,比怪物更高效。
我低头看着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刚才扑倒时擦伤的血痕。
疼痛让我更加清醒。
抬头望向前方仅剩的最后一块石板,再过去,就是通往剑冢的真正门槛。
但我没有急着动。
反而伸手探入怀中,缓缓取出半截断裂的黑铁锁链——那是我在不朽之墓深处,从一具英灵骸骨手中夺下的遗物,锈迹斑斑,却隐隐透着一丝温热。
我摩挲着链身,感受它的重量与弧度。
然后,缓缓缠绕上自己的左手腕。
风,在耳边低语。
也不能再让她们涉险。
所以——
我握紧锁链末端,目光锁定对面岩壁上那一处微弱凸起的棱角。
下一秒,手臂猛然挥出!
铁链破风而去,划出一道沉闷的弧线。
锈迹在空中簌簌剥落,仿佛那截黑铁也感知到了宿命的召唤。
钩爪精准咬入岩石缝隙,“咔”地一声嵌进深处,牢牢钉死。
我手腕一抖,试了试拉力——稳如山岳。
“木兰。”我低喝。
她早已蓄势待发,银枪横握,脚尖一点浮石边缘,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腾空跃起!
衣袂翻飞间,枪尖顺势插入岩壁另一道裂隙,将绳索下压固定,形成双锚支撑。
她的身影悬于深渊之上,背影挺拔如剑,竟比这断裂天穹更锋利。
“陈雪。”我转向她,声音压得极低,“闭眼爬,别看下面。”
她脸色惨白,额角渗着冷汗,但还是咬牙点头。
法杖收拢光芒,她俯身抓住绳索,四肢并用,一寸寸向前挪移。
每一次晃动都让她身体剧烈颤抖,可她没有停下。
我能听见她压抑的呼吸,还有指甲在粗麻绳上磨出血痕的声音。
那一刻,我不是在看一个新人玩家挣扎求生,而是一个灵魂在恐惧中淬炼成钢。
终于,她抵达对岸,瘫倒在祭坛边缘,大口喘息。
木兰随即收回银枪,轻盈落地,转身望向我。
轮到我了。
就在我的手指刚搭上绳索的刹那——
呼!!!
狂风骤起!
云层撕裂,那头风骸秃鹫第三次俯冲而下,双翼展开足有十米,掀起的气流几乎将整条浮道掀翻!
它的眼瞳不再是幽绿,而是泛起病态的灰白,显然已被先前的毒雾侵染神智,此刻只剩本能杀戮。
但我没拔剑。
反而从怀中取出最后一枚腐毒之核——二星副本最终boSS体内剥离的剧毒结晶,本打算留作保命底牌。
现在,它有了更好的用途。
五指猛然收紧!
“砰”地一声轻响,晶核爆碎,墨绿色毒雾瞬间喷涌而出,被狂风卷上高空。
秃鹫正欲俯冲,却猝不及防吸入一口,喉间发出怪异嘶鸣,双翅失控抽搐,方向陡偏——
轰!!
一头撞进尚未完全静止的浮石群中!
连锁反应即刻爆发。
一块接一块悬浮石板崩解断裂,如多米诺骨牌般倾塌坠落,砸入灰雾深渊,激起滔天尘浪。
烟尘蔽日,乱流四溢,整个通道陷入毁灭性的混乱。
就是现在!
我借着爆炸般的气浪反推之力,翻身跃起,踏着最后半截残绳凌空掠渡。
衣袍猎猎,心跳与雷霆共振。
落地瞬间单膝跪地,碎石溅射,左手仍紧紧攥着那截黑铁锁链——它已不再冰冷,竟隐隐发烫,仿佛回应着某种古老共鸣。
身后,整条浮道轰然化为齑粉,湮灭于无尽云海。
寂静重新降临。
终点处矗立着一座残破祭坛,由青灰色巨岩堆砌而成,表面布满雷击般的裂纹。
中央插着一根断裂的青铜长矛,矛身斑驳,却仍透出凛冽战意。
上面铭刻六个古字:第三重天·风雷狱。
我缓步上前,伸手触碰矛柄。
嗡——
系统提示在识海中响起:
三星副本前置试炼通过
获得“虚空行走”适应性buff(抵抗高空失衡)
解锁浮空区域视野标记功能
陈雪靠在祭坛边沿,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微颤:“接下来……是不是更难?”
我没有立刻回答。
抬头望去,远处云海翻涌,一座孤峰若隐若现,形如倒悬之剑,刺破苍穹。
那是剑山轮廓,也是无数强者陨落之地。
“难的从来不是副本,”我轻声道,“是人心。”
话音未落,脚下祭坛忽然震颤。
裂纹深处,缓缓渗出暗红血线,交织成一行歪斜文字:
上一任持钥者,死于背叛
我瞳孔骤缩。
几乎是本能反应,迅速将袖中罗盘收回贴身暗袋。
指尖冰凉,心头却燃起一团火——那不是愤怒,是警觉。
有些真相,一旦揭开,便会动摇队伍根基。
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木兰悄然靠近,低声:“主人,前方有光。”
我抬眼看去。
祭坛尽头,一道淡金色光幕静静悬浮,流转着微弱雷光,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