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旅馆狭窄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混杂着廉价消毒水的气息。邹波背靠着冰冷掉漆的墙壁,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身体里像是被抽干了骨髓,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酸软的呻吟。**精神严重透支**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汐,一波波冲击着他脆弱的意识堤坝。眼前简陋的家具轮廓时而清晰,时而像浸了水的油画般模糊晕开。
然而,在他意识深处,那片属于他的本源核心空间,却燃烧着截然相反的火焰。
那枚刚刚构建完成的**初级能量压缩节点**,如同一颗微型的、不稳定的小太阳,在空间的中心区域缓慢旋转。它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引力,牵引着稀薄的空间能量,形成肉眼不可见的漩涡。节点表面流淌着不稳定的能量波纹,时而泛出冰晶般的幽蓝,时而又透出熔炉核心的炽红,每一次微小的能量脉动,都牵扯着邹波本已枯竭的精神力,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快了…” 邹波咬着牙,将最后一点意志力注入节点,勉强维持着它那脆弱的结构稳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空间原本几近枯竭的能量池,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缓慢回升。**≈1.2单位\/日**——这个数字像黑暗中的灯塔,给了他支撑下去的力量。代价就是这深入骨髓的疲惫,仿佛灵魂都被这小小的节点榨取着养分。
手机刺耳的震动声将他从核心空间的维系中猛地拽回现实。是废品站老王打来的。
“喂…王叔?”邹波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虚弱。
“小邹!汽修厂那边有信儿了!”老王的大嗓门带着市井的兴奋,“赵胖子那堆‘宝贝’电路板,他松口了!让你现在过去看货!不过那老小子可精得很,你小心点,他报了个五百的价,我看悬!”
五百?!
邹波心里一沉。他现在兜里只剩下**178元**现金,连零头都不够。赵胖子果然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知道了,王叔,谢了。我这就过去。”邹波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内腑的伤势在精神透支下隐隐作痛,那是构建节点时**演化反噬**和**能量冲击**留下的纪念品。**肉体极度虚弱**的状态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具勉强拼凑起来的木偶。
他挣扎着起身,动作缓慢而僵硬。每一次弯腰穿鞋,都牵扯得胸腔发闷。他抓起桌上那个装着简陋电子维修工具(电烙铁、万用表)的旧帆布包,感受着它的重量——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依仗的“武器”。
推开旅馆吱呀作响的破门,午后的阳光带着灼人的温度扑面而来。邹波眯起眼,身体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热能捕手**的能力本能地运转起来,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环境中散逸的热能流:滚烫的水泥地面辐射出的热浪、路边小吃摊炉灶喷吐的火舌、甚至行人身上散发的体温…这些原本无形无质的热能,在他感知中如同流动的、色彩斑斓的溪流。然而此刻,这种感知非但没有带来掌控感,反而加剧了他精神上的负荷,像在耳边叠加了一层嘈杂的嗡鸣。
他强忍着不适,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城市边缘那片充斥着机油味和金属碰撞声的区域走去。
***
“宏达汽修厂”几个褪色的大字歪歪扭扭地挂在锈迹斑斑的铁皮门头上。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刺鼻的机油味、浓烈的汽油味、烧灼的焊锡味、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金属锈蚀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极具侵略性的工业废气,狠狠灌入邹波的鼻腔,让他本就翻腾的胃部一阵痉挛。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黑色油污,踩上去软塌塌的,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不适的粘连感。举目望去,报废的汽车骨架、散落的零件、堆积如山的轮胎、还有各种沾满油垢的工具,将这个巨大的铁皮棚子塞得满满当当,显得混乱而压抑。空气里弥漫着永不停歇的噪音:气动扳手的嘶鸣、金属敲打的铿锵、以及劣质收音机里传出的沙哑流行歌曲。
邹波的目光快速扫过这片混乱的战场,最终定格在角落一个油腻腻的办公桌前。一个穿着同样油腻工装背心的胖子正瘫坐在吱呀作响的旧转椅里,手里捏着个玻璃酒瓶,瓶里是浑浊的自酿白酒。他脸膛发红,眼神带着酒后的浑浊和商人特有的精明,正是老板赵胖子。
“你就是老王说的那个…收破烂的小子?”赵胖子斜睨着邹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语气谈不上客气,上下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单薄的身板,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这病秧子能掏得出钱?”的怀疑。
“赵老板,我叫邹波。老王叔介绍我来看看您这里的电路板。”邹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忽略掉对方言语里的轻视。他需要这些板子,那是解析**工业控制法则**的关键,是空间进化的食粮,更是解决父亲药费、稳定节点的希望!
“喏,就那堆!”赵胖子用酒瓶随意地朝旁边一指。
邹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几个沾满油泥的旧电瓶后面,堆着大约二三十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电路板。它们被随意地扔在一个破纸箱里,上面同样覆盖着一层油污和灰尘,不少地方还能看到明显的磕碰痕迹和锈斑。
赵胖子嘬了一口酒,慢悠悠地开口,带着几分施舍的意味:“都是好货!进口机床上的控制板,精密着呢!要不是看老王面子,一般人我还不卖!一口价,五百块,你全拿走!”他伸出五根粗短油腻的手指晃了晃。
五百?邹波的心又往下沉了沉。他强忍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不适,调动起刚刚突破的**生命感知**。虽然这能力主要用于辨识药材的生命活性,但在此刻,他将其极限压榨,聚焦于那堆冰冷的电子元件。
他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那堆电路板。精神高度集中之下,**精神严重透支**带来的眩晕感更加强烈,视野边缘甚至开始发灰。但他咬紧牙关,将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堆“宝贝”。
瞬间,一股强烈的“死寂”感反馈回来!
绝大多数板子在他感知中如同冰冷的顽石,毫无生机。他“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碳化痕迹**,如同被烈火燎过;**鼓胀爆浆的电解电容**,像一颗颗腐败的毒瘤;**烧蚀穿孔的芯片**,留下焦黑的空洞;还有被**锈蚀断路**的精密线路,如同被斩断的血管。只有极少数几块,似乎还残存着极其微弱的“气息”,但也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这哪是什么“精品二手板”?这根本就是一堆被油污和暴力蹂躏过的电子尸体!五百块?简直是抢钱!
邹波抬起头,脸色在汽修厂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直视着赵胖子:“赵老板,您这价,报得有点不厚道吧?”
“哟呵?”赵胖子挑了挑油腻的眉毛,把酒瓶重重顿在桌上,“小子,你懂什么?这可是精密设备上的……”
“精密设备上拆下来的,不代表它就是好的。”邹波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他强忍着眩晕,精准地指向纸箱:“左边第三块,主控芯片右下角有烧蚀点,贯穿伤,彻底废了。中间那块最大的,电源区域大面积碳化,至少一半线路不通。最上面那块,三个主滤波电容全部爆浆,整流桥击穿…赵老板,您这一堆,九成九都是只能当垃圾处理的废品。五百块?五十块我都嫌贵!”
赵胖子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被人戳穿的尴尬。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小子,眼睛居然这么毒!连具体位置和损坏情况都说得一清二楚。
“咳咳…”赵胖子干咳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语气软化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商人的狡黠,“小子,眼力不错嘛。行,算我看走眼。不过,再怎么说也是机床板,拆点芯片电容也能卖点钱吧?这样,三百!不能再少了!”
三百?邹波兜里只有一百七十八。而且,这价格依旧虚高。他需要压价,更需要一个突破口。
他的目光扫过汽修厂更深处。那里堆放着更多、更庞大的“垃圾山”:报废的汽车电瓶、纠缠成一团的废旧线束、碎裂的塑料保险杠、还有沾满油污的金属废料…特别是那些电瓶,好几个外壳破裂,渗出可疑的深色粘稠液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酸腥味。铅污染!邹波脑中警铃大作,空间必须隔绝处理。
一个念头在他疲惫却亢奋的脑海中形成。
“赵老板,”邹波指着那堆庞大的电子垃圾山,语气带上了一丝谈判的筹码,“三百,我拿不出。而且,您这些板子,说实话,就算拆件,能卖到一百块都算运气好。不过…我看您这厂子里,积压的‘电子垃圾’也不少啊?特别是那些旧电瓶,占地方,处理起来还麻烦吧?”
赵胖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眉头皱了起来。那些垃圾确实让他头疼,正规处理要花钱,找人拉走还得搭人情。
“不如这样,”邹波抛出他的方案,语速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双赢的事实,“您这批板子,我出一百二现金。另外,我帮您把那边,”他再次指向那堆最棘手的电子垃圾,尤其是旧电瓶,“大概三吨左右的电子垃圾,清理走。省得您再费心找人处理,还省了处理费。您看如何?”
“一百二现金…再加清理三吨垃圾?”赵胖子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小眼睛里飞快地算计着。一百二现金虽然少,但确实接近那堆废板的实际价值了。关键是那三吨垃圾!那堆玩意儿又脏又沉,还有污染风险,找人拉走处理,少说也得花个一两百。现在这小子愿意白干?等于自己不仅卖了废品,还省了一笔处理费!怎么看都划算!
他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油腻的大手一挥:“行!小子,你够爽快,也够机灵!就按你说的办!板子归你,那堆破烂垃圾,”他指着电瓶山,“归你处理!现在就点钱,立字据!”
交易达成!
邹波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叠被汗水微微浸湿的钞票,数出一百二十元,递了过去。接过钱时,赵胖子粗糙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背,留下一点粘腻的油污感。现金瞬间缩水到**58元**。
看着赵胖子龙飞凤舞地在旧收据本上写下字据,邹波的心跳在疲惫的身体里沉重地搏动。他赢了这场油污里的博弈,拿到了通往工业控制法则的钥匙——那十七块被挑出来的、相对“低损”的机床电路板(其中两块似乎有点pLc接口模块的样子)。但代价沉重:本就拮据的现金几乎见底,**精神透支**在刚才的极限感知和紧张博弈后雪上加霜,眼前阵阵发黑。更麻烦的是,那三吨散发着铅酸气息的**电子垃圾**,像一个巨大的、有毒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了他未来的计划上。
他弯腰,忍着内腑的抽痛和强烈的眩晕感,将那些沾染着油污、却承载着法则密码的电路板,小心翼翼地装进自己的旧帆布包。工具包沉甸甸地坠在肩上,里面装着翻身的希望,也装着更深的疲惫和新的、充满污染的风险。
走出宏达汽修厂弥漫着机油和铅酸怪味的铁皮大门,午后的阳光依旧刺眼。邹波扶住门口一根锈蚀的铁杆,剧烈地喘息了几口,才勉强站稳。回望那片油污的战场,他知道,这场为了生存和进化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下一场战斗,将在那空间核心之中,面对那些冰冷的逻辑与烧蚀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