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
陆尘追问，脚下继续往上走，碾过一块凸起的岩石，继续说道：“怎么才算异类？”
“神力......不完整。”
石蛮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神力缺了块，就会少些东西。有的少了眼睛，有的听不见声音，还有的......少了心里的东西。”
听闻此言。
陆尘心里一动，脚步放慢了些，追问：“心里的东西？是情感？”
“嗯。”
石蛮应了一声，这次答得快了些：“快乐、愤怒、悲伤......都可能少。像我......”
他顿了顿，庞大的身躯微微侧过，似乎想看向陆尘，却因为动作笨拙，只转了个半圈。
“少了愤怒。”
另一边。
陆尘看着他，忽然想起真视之眼里的内容，心里了然。
他往前走了两步，和石蛮并肩，目光落在他布满裂纹的“脸颊”上，问道：“若是有人对你做了坏事，你也不会生气？”
石蛮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却实在：“不会。因为那东西......没了，像从身上剜掉一块，找不回来，也没感觉。”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平，没有委屈，没有不甘，就像在说“今天吃了几块石头”一样寻常。
可落在陆尘耳里，却莫名觉得不是滋味。
陆尘沉默了片刻，脚下的碎石被他踩得咯吱响。
他望着前方黑漆漆的山路尽头，心里渐渐有了数。
这残界，哪里是“残存的神界”？
分明是被神界丢弃的“残次品”聚集地！
那些缺失的情感、残缺的神力，都是被所谓的“神界”打上“异端”标签的理由！
想到这里。
他攥了攥掌心，指尖抵着粗糙的纹路，再看向石蛮时，目光里多了几分了然。
难怪这石精看着粗笨，性子却和善，连说话都带着股小心翼翼的稳妥。
没了愤怒的底气。
在这残界里，大概也只能靠着这份谨慎活下去。
“往前还有多久到营寨？”陆尘收回思绪，抬眼看向山路深处，声音沉缓，带着几分笃定。
石蛮闻言，又迈开脚步：“快了，再走一段就到。”
两人的身影渐渐往山路更深处去，脚步声、碎石滚动声，在寂静的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夜风还在往衣领里钻，脚下碎石硌得靴底发沉。
陆尘听完石蛮的话后。
心里正转着念头。
这神界的规矩，竟这般古怪！
神力不全便要失了情感。
倒像是被捆在无形的规矩里。
连心绪都由不得自己。
这么一想，他忽然顿住脚步，眉峰微微挑起，眼神里添了几分探究。
甚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微怔！
按这说法，自己连半分神力都没有，岂不是该成个没半点情绪的木头？
这念头刚冒出来，身旁就传来一阵浑厚的笑声。
像是两块巨石在山涧里碰撞，震得周身岩石碎屑簌簌往下掉。
石蛮见他脸色微变，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粗声粗气地开口：“话是这么说，可实情不是这般。”
陆尘抬眼望去，就见石蛮停下脚步。
只见陆尘侧身对着他，暗灰色的石质面庞上虽无明显表情，声音里却带着几分了然：“那神力法则，只管得了有神庭身份的神只。”
他说着，抬起布满裂纹的手掌，指了指陆尘，又指了指自己。
“你虽踏进了这地界，根子上却不是神界的人，那规矩自然套不到你身上。”
陆尘闻言，悬着的心悄悄落下。
紧绷的肩背松了些许。
他看着石蛮，眉头渐渐舒展。
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的释然：“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岔了。”
石蛮见他松快下来，又是一阵大笑，手掌拍在自己石质胸膛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放心便是，在这残界，只要不是神界的人，反倒自在些。”
说罢，他转身继续往前，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震起细小的沙粒。
“快些走，前面转过弯，就能看到营寨的火光了。”
陆尘应了声，快步跟上。
夜风卷着石蛮身上淡淡的岩石气息，混着山间的尘土味，倒让这荒凉的山路，添了几分实在的暖意！
原来这残界虽破，神界的法则却还压着场子。
他悄悄试着催动体内仙力。
可深处那股熟悉的力量像是被冻住一般，半点动静也无！
陆尘眉峰微沉，眼底掠过一丝凝重！
凌驾于仙之上的神力法则，竟真能封死外世生灵的力量！
除非力量能彻底碾压。
可仙力在这，显然不够看！
“既然如此，那我该如何成为合格的神界修士？”
陆尘抬眼看向石蛮，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好奇。
他脚步往前挪了半步，目光紧紧落在对方暗灰色的石质面庞上，等着答案。
石蛮停下脚步，庞大的身躯转过来，他低头看着陆尘，沙哑的声音在山风中传得清楚：“想成神只，得有神界的身份证明，就是‘法则印记’。”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布满裂纹的石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处。
只见那里有一道极淡的浅痕，像是天生的纹路，“有了这印记，才算这地界的‘自己人’。”
陆尘顺着他的手势看去，眸光微动，心里的疑团瞬间解开。
他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眉心。
难怪石蛮一开始带着警惕。
但后来却渐渐放下戒备！
原来是察觉到自己身上没有这所谓的法则印记。
知道他不是神庭的入侵者。
也不是这界的土着。
只是个外来者！
想通这一节，陆尘心里的疏离感又淡了几分。
他看着石蛮那副憨厚的模样，紧绷的肩背悄悄放松，脚下碾过一块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原来你帮我，是因为看我没有印记。”
石蛮“嘿嘿”笑了两声，声音还是像石头摩擦，却多了几分热络：“外乡人没威胁，总比神庭那些人强。”
说罢。
他转过身，大手一挥，：走，到了营寨，我再跟你细说印记的事，前面就快到了。”
陆尘应了声，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山风依旧冷冽，可心里那点因力量被封而起的沉郁，却散了不少。
至少眼下，他找到了落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