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夜的心神猛地一震，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来了！
是那种熟悉的、意识被强行剥离的眩晕与撕扯感！
眼中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形，空间仿佛化作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混沌旋涡，将他所有的感知都搅入其中。
他下意识地“回头”，甚至能“看”到自己那具盘坐于树洞中的肉身，双目紧闭，气息沉寂，已然陷入了深度的沉睡。
而他的意识，则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拖拽着，猛地投入了下方那对黯淡无光、仿佛承载了万古寂寥的凌霄拳套之中。
……
“喂，老墨？我的新家伙事儿，到底做好了没啊？”
一道听起来颇为年轻、中气十足，甚至带着几分跳脱意味的嗓音，突兀地在混沌的感知中响起，驱散了些许迷雾。
“喂你个头！没大没小！叫老子器圣！懂不懂规矩！”
另一道声音立刻没好气地怼了回来，带着佯装的怒意，但底子里却透着一股熟稔的亲昵。
这声音……是墨九川！那位器圣的声音！
只是，与上次在血蜕傀衣匣幻境中、与他对话的那带着岁月沧桑与些许疲惫的声音不同。
此刻传入尘夜意识中的这个声音，明显要活泼、清亮许多，充满了活力与……
嗯，一种属于年轻人的张扬？
那么，先前开口询问的那位，其身份几乎呼之欲出——苍晖拳圣！
然而，这一次的意识投射，远比上次提取血蜕傀衣匣轨迹碎片时要狂暴得多！
源自凌霄拳套本身那深不可测的品阶与蕴含的恐怖力量，对尘夜这缕微弱意识的撕扯和压迫感，强大了何止十倍！
以至于他的意识始终处于一种浑浑噩噩、仿佛随时会溃散的边缘。
脑海中传来一阵阵如同被千万根细密钢针持续攒刺般的剧烈痛楚，眼前的景象更是模糊不堪，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晃动的水幕。
他只能勉强辨认出，这里似乎是一处极为宏伟、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大殿，但具体的细节，诸如梁柱的雕纹、墙壁的壁画，全都是一片朦胧的光影。
“嘿嘿，别生气嘛，器圣大人。”
那年轻的声音（苍晖）浑不在意地笑着，带着几分赖皮，
“所以，我的拳套，到底什么时候能好？我可是等着用它去揍.....”
“没有！催什么催！”
墨九川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但语气深处却藏着一丝郑重，
“苍晖，你才刚踏足帝境不久，根基虽稳，但锋芒太露。
给你重新量身炼制本命拳套，此事关乎你的生死，必须慎之又慎，每一个细节都要反复推敲，力求完美！岂能急于一时？”
“诶哟？”苍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奇和调侃，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的器圣大人居然舍得开口夸我战力高了？你转性了？”
“高你个头！老子这是实事求是！
还有，老你个头！叫老子器圣！听不懂人话是吧！”
墨九川似乎被戳到了某个点，气急败坏地吼道。
“哈哈哈哈……”
回应他的，是苍晖那爽朗而毫无顾忌的大笑声，回荡在这模糊的大殿之中，带着特有的飞扬与不羁。
尘夜的意识被牢牢禁锢在这片模糊的时空片段里，如同一个无声的旁观者，只能被动地聆听着这两位擎天巨擘之间，此刻还带着几分随性的插科打诨。
居然是刚成帝境不久的苍晖拳圣吗？
帝境……那究竟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境界？
姬前辈的洞虚境，在他认知中几乎已是此方世界的巅峰战力，再往后，难道就是苏语瑶那日对抗墨老狗时隐约言语中母亲的“渡劫”之境？
渡劫成功之后，便是这所谓的“帝境”吗？
关键问题在于，这次的意志投影，其源头很可能是两位至少是帝境存在的对话片段！
即便只是他们随意散发出的、无意间烙印在凌霄拳套雏形上的点滴气息与声音，其中所蕴含的无形威压与大道韵律，对于尘夜这区区凝气境的神魂而言，也实在是过于恐怖了。
他根本无力抵抗，甚至连“看”清周遭环境都做不到，只能如同聆听一场遥远而不真切的“广播剧”。
只能默默地闭上“眼睛”，全力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源自生命层次绝对差距所带来的灵魂战栗与撕裂痛楚。
“等‘凌霄’彻底炼制完毕，那个时候……就快到了……”
墨九川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先前的那份跳脱与随意收敛了许多，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那个明显属于年轻苍晖的声音也沉默了片刻，似乎收敛了笑意。
随即，墨九川继续说道，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诉说着某个惊天秘密：
“你成就帝境之后，代表帝者的数量终于勉强足够……。届时，我们够尝试沟通——”
嗡——！！！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宇宙本初的恐怖震荡，猛地贯穿了尘夜的整个意识体！
“呃啊——！”
剧痛！远比之前强烈千百倍的剧痛轰然爆发，如同整个识海被投入了焚天熔炉！
尘夜在心中发出无声的惨嚎。
搞什么！这刚到最关键的地方！
那上古的隐秘，那关乎帝境、关乎天地沟通的惊世之秘！
他强忍着几乎要让意识彻底崩碎的极致痛楚，拼命想要捕捉后续的信息，然而传入感知的，只剩下一些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仿佛被强大力量干扰撕碎的残破音节：
“记......次是唯一.......还没有.....这....冲.....就在.....”
话语已然完全无法听清，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烛。
尘夜已经无法再忍受那股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寸寸碾磨成齑粉的恐怖痛楚与威压，意识猛地一黑，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沉寂之中。
与此同时——
“哇啊——！”
现实中，隐蔽的树洞内，尘夜猛地一个激灵，如同溺水之人被捞起般骤然坐直了身体，右手下意识地向前虚抓，仿佛想要抓住那逝去的幻影与破碎的信息。
“意识回来了？你这次沉睡的时间，大概……半柱香左右。”
小道冷静的声音适时响起，精准地报出了他意识离体的时长。
尘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凉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阵阵寒意。
他这才有些呆愣地反应过来，茫然地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然后用力捏了捏拳头，感受着真实肉体的触感，确认自己真的已经回归现实。
“这可……真不是人受的……”他声音沙哑地低语，带着心有余悸的后怕。
这次选择提取凌霄拳套的轨迹碎片，自己居然没死，纯粹是走了天大的狗运！
这对拳套的层次太高了，高到仅仅是窥探其过往的一丝烙印，都差点让他神魂俱灭。
尘夜敢用自己刚刚恢复清明的脑子发誓，他的脑子绝对在这次强行窥探中受了不轻的损伤，至今脑海中还在隐隐作痛，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在不断窜动，思绪运转都比平时迟滞了些许。
回想上次提取血蜕傀衣匣的制造幻境，无论是年幼的墨九川那清晰的形象，还是身处的简陋工坊环境，甚至连掉落在地的工具、飞扬在空中的木屑，所有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仿佛亲身经历。
而这次，自己几乎只能听到声音，对话的苍晖和墨九川，其形象完全是一片模糊的光影，甚至连他们具体身处何地，周遭环境如何，都只能感知到一个极其朦胧的轮廓。
而且，意识驻留的时间也极其短暂，仅仅听到了几句看似闲聊、实则蕴含深意的对话，最后那最关键的一句，更是直接被恐怖的力量干扰，听得支离破碎，不明所以。
他闭上双眼，凝神内视，能清晰地感受到，在万相窥玄瞳的深处，已然封存了一道无形无质、却又沉重无比、散发着苍茫古老气息的轨迹碎片——正是源自凌霄拳套的映射成功物。
“不知道……这样层次的轨迹碎片，若是施展‘虚实映射’，究竟能造成何等程度的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