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落脚点”客栈的后院很安静，只有偶尔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几声梦呓，以及窗外风雪掠过屋檐的呜咽声。
三号房里，一盏昏黄的油灯跳动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尘铃已经睡熟了，白天的兴奋和疲惫让她很快进入了梦乡。小姑娘蜷缩在薄薄的褥子上，小脸上带着安稳的笑容，呼吸均匀。或许是终于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房间”，她睡得格外踏实。
尘夜坐在那张缺了腿的小桌旁，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下巴，看着跳动的灯火，眼神深邃。
油灯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他略显稚嫩却异常沉静的轮廓。
住进客栈的第一天，安稳感是真实的。不用再担心寒风灌进领口，不用再害怕睡着时被人打扰，甚至可以奢侈地点上一盏油灯。这对于三天前还在破庙里挣扎的他来说，如同天堂。
怀里的布包里，还剩下七十五枚铜钱（一百一十枚减去三十五枚住宿费）。
七十五枚铜钱，对于以前的他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财富。足够他和妹妹在这家客栈住上二十天，或者买上好几袋面粉，吃上一两个月。
但尘夜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笔钱，是系统赋予的。是“赠礼返还”带来的“横财”。
它不是稳定的收入。
棉衣已经卖掉了，那是一次性的“资产”。接下来，每天的食物需要花钱，七天后的住宿费需要花钱，未来可能遇到的任何一点意外，都需要花钱。
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
他必须找到一条稳定的生财之道。
可是，他能做什么？
尘夜的目光落在自己瘦弱的手臂上。这具身体，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和劳累，孱弱不堪，别说干重活，就算是稍微剧烈一点的活动，都可能气喘吁吁。
打猎？
云州城附近似乎有山林，但他这副身板，恐怕不等打到猎物，就先成了野兽的食物。而且，他连一把最基本的武器都没有。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否决了。
经商？
他苦笑一声。经商需要本钱，需要门路，需要人脉，需要眼光。他现在除了那几十枚铜钱，一无所有。谁会相信一个刚刚从乞丐堆里爬出来的十二岁少年？就算他用系统返还的东西去卖，次数多了，难免会引人怀疑。而且，系统返还的物品五花八门，他总不能每次都找那个中年妇人去处理吧？风险太大。
打零工？
这似乎是最现实的选择。云州城里总有一些商铺需要杂役，搬运货物，清扫街道，或者去码头帮忙。但他这副身板，能找到活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找到了，报酬也必然少得可怜，勉强够糊口就不错了，根本攒不下钱，更别说为未来做打算。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又被一个个否决。
前路，依旧迷茫。
他现在拥有的最大依仗，就是这个“赠礼返还系统”。
但系统的核心是“赠礼”。每七天才能使用一次，而且依赖于“赠予对象”。目前，他唯一的赠予对象，是尘铃。
一个凡人。
无法触发暴击，返还倍数固定在十倍。
十倍返还，看似很多，但起点太低。赠予十枚铜钱，返还一百枚。赠予一袋面粉，返还十袋。这种程度的增长，只能让他们维持温饱，想要积累起足以支撑“修炼”的资源，遥遥无期。
想到“修炼”，尘夜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看向熟睡的尘铃。
小姑娘今年已经十岁了。
他自己，按照这个世界的年龄计算，也已经十二岁。
在他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小说里，修炼，尤其是资质好的人，往往都是从几岁就开始启蒙，打下根基。十岁、十二岁，对于很多天才来说，已经是开始崭露头角的年纪了。
而他和尘铃，别说修炼了，连修炼的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会不会……已经晚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烦躁。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是怎样的，不知道十岁开始修炼算不算“大龄”，会不会影响根基，会不会事倍功半。
但他知道，越早开始，机会越大。
尤其是对于尘铃。
系统评价她“容貌上等（潜力极佳）”。这“潜力极佳”，会不会也包括修炼天赋？
如果因为他的无能，错过了最好的启蒙时机，让妹妹的天赋被埋没……
尘夜不敢想下去。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让他保持清醒。
不行，不能急，也不能慌。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生存问题，积累足够的资本。没有资本，一切都是空谈。连修炼需要什么资源都不知道，何谈寻找门路？
或许，他可以从系统入手，利用每七天一次的赠礼机会，最大化地积累资源。
比如，下一次赠礼，他可以买一袋面粉送给尘铃，返还十袋。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九袋，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卖掉？虽然利润微薄，但胜在安全、稳定。
十袋面粉，应该能换几十枚铜钱。
再下一次，可以送些粗粮，或者盐巴，或者其他生活必需品。通过系统的十倍返还，积累数量，然后悄悄卖掉，换取铜钱。
这虽然慢，但至少是一条可行的、相对安全的路子。
用系统的力量，撬动现实的资源。
这或许是目前最适合他的生财之道。
至于修炼……
尘夜的目光再次落在尘铃身上。
他必须尽快找到关于“修行者”的线索。
云州城这么大，既然系统存在，既然有“凡人”的定义，就必然有“非凡”的存在。那些传说中的修行者，总不可能完全与世隔绝。
茶馆？酒楼？说书先生那里？
或许，可以从这些地方入手，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
哪怕只是知道一点皮毛，知道修行者需要什么，知道哪里可能有修行者出现，也好过现在的一无所知。
他现在就像一个盲人，在黑暗中摸索。他需要一点光，哪怕只是微弱的星光，也能指引方向。
“十二岁……十岁……”
尘夜低声呢喃着这两个数字，心中充满了紧迫感。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修炼者是如何看待“年龄”的，但他宁愿相信，现在还不算太晚。
一定不算太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和烦躁。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利用好接下来的七天。
第一，熟悉这家客栈和周围的环境，了解哪里可以买到便宜的食物，哪里可以打探消息，哪里相对安全。
第二，尝试用少量铜钱，买一点面粉或者粗粮，作为下一次赠礼的物品，同时验证“售卖系统返还物品”这条路是否可行。
第三，利用空闲时间，去城中人多的地方，尤其是茶馆、酒楼附近，仔细倾听，寻找任何关于“修行者”、“修炼”、“仙人”之类的蛛丝马迹。
一步一步来。
先解决生存，再图谋发展。
先找到稳定的“钱途”，再寻找缥缈的“仙途”。
他还年轻，尘铃也还小。他们还有时间。
只要他足够谨慎，足够努力，足够有耐心。
灯火摇曳，映照着尘夜年轻却异常坚定的脸庞。
窗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更夫打更的声音。
“咚——咚——”
二更天了。
尘夜吹灭了油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他走到床边，轻轻躺在尘铃身边，尽量不打扰她。
小姑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往他身边蹭了蹭，小嘴动了动，发出梦呓般的声音：“哥……不冷……”
尘夜伸出手臂，轻轻搂住她，感受着妹妹温热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