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姬香香略显不自然地轻咳两声。
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转变确实有些突兀,与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作风大相径庭。
不去强行干涉尘夜那小子自己的决定,只在他需要时提供建议与帮助。
这是她内心深处一种冥冥中的直觉告诉她的最佳选择。
能被那等连她都感到敬畏的未知存在暗中关注甚至种下后手,其身上必然牵扯着天大的因果与布局。
对于这等人物,顺其自然、不去强行扭转其命运轨迹,或许才是最为明智的做法。
“总之,”
她定了定神,语气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冷。
“一切以尘夜自身的意愿为准。若他不愿随你们回来,切记不可强行施为。
好了,此间事已了,我先走一步。”
在凌愫雪和江心弈那愈发怪异、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的目光注视下。
姬香香袖袍一挥,将那包裹着凌峰的璀璨光茧收入袖里乾坤之中,随即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虚空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洞府内只剩下凌愫雪与江心弈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氛。
“…姐姐,”
江心弈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惑与不确定。
“凌伯伯他…师尊说的那些关于天缺秘法和父亲被控制的事情…会是真的吗?”
凌愫雪眼神茫然,缓缓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自相矛盾地低语:
“我…我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很可能是真的…”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两女的心神依旧处于混乱状态,直到姬香香离开,她们才得以稍稍喘息,有机会好好消化这颠覆认知的一切。
凌愫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着思绪:
“总之…无论真相究竟如何,我们都必须去见一见尘夜。
亲眼确认那天缺秘法的原始玉简。
至于他愿不愿意和我们回来…
就遵照姬前辈的意思吧。
毕竟,尘夜已经给了我们太多意想不到的帮助和惊喜,
姬前辈或许比我们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才会选择如此尊重他的决定。”
“嗯!我都听姐姐的!”
江心弈用力点头,在这种需要权衡和谋划的事情上,她向来信赖凌愫雪的判断。
但随即,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可是…姐姐,我们去哪里找那小子啊?
他现在只说是在调查天缺秘法,天大地大,根本没有一个确切的方向啊?”
江心弈抛出了关键的疑问,秀眉紧蹙。
凌愫雪也低头沉思片刻,回忆着与尘夜相处的点滴:
“尘夜弟弟之前提过,他最终目的是要送尘铃妹妹去瑶池圣地修行。
如今云州城已毁,他们很可能已经提前踏上了路途。
我们或许可以…先请位于从云州城旧址前往瑶池圣地必经之路上的几座大城中的万宝阁分阁,
帮忙留意一下他们的行踪。
一旦有确切的消息,我们再动身前往寻找。”
江心弈虽然修为战力远超凌愫雪,但在人情世故和谋划布局上,还是凌愫雪更为老练周到。
然而,她们或许不会想到,这番谋划很可能要跑个空了。
以尘夜经历了云澜城特使事件后愈发谨慎的性子,他根本不会再在任何圣朝所属的城池中逗留。
只会驾驭着御灵舟,一头扎进前往瑶池圣地的茫茫荒野与险峻海洋,力求最快速度远离圣朝势力范围…
…………
与此同时,沧溟观,圣女峰顶。
尘夜独自坐在凉亭中,眉头紧锁,目光久久凝视着石桌上那静静放置的血蜕傀衣匣。
该怎么处置这个烫手山芋呢…它既是功臣,也是隐患。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砸烂不就完了!”
小道那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对他这般犹豫不决很是不满。
“那道该死的天使意志现在完全依存于这破匣子的核心阵法里,只要把匣子彻底破坏,它自然就会跟着灰飞烟灭!”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鄙夷:
“再说了,这破玩意儿也就对还没踏入修行门槛的凡人有点用,能伪装一下气息吓唬吓唬炼体境一二层的小虾米。
对你现在这凝气境的修为来说,根本就是个占地方的废物!你这么舍不得它做什么?”
尘夜闻言,有些无语,却又多少能理解小道的想法。
在她这等古老存在眼中,一件低阶法器确实不值一提。
但对他而言,这血蜕傀衣匣的意义远非一件法器那么简单。
它陪伴他和妹妹走过了最艰难、最弱小的一段时光。
靠着它,他们才能赚到第一桶金,顺利进入云州内城,获得相对安稳的修炼环境。
可以说,没有它,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如今要亲手将其毁掉,心中难免涌起一股难以割舍的情感。
然而,理智告诉他,现在绝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将这样一个明显被“天使意志”污染过的物件带在身边,
无异于随身携带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必然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看来…只能这么做了…”
尘夜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小道感知到他的决心,意念中透出一丝满意:
“这还差不多,总算听劝了一回。”
尘夜抬起右手,体内凝气一层的灵力开始缓缓运转,汇聚于掌心,带起细微的风压。
他目光一凝,手掌带着一股决绝之意,猛地朝着桌上的血蜕傀衣匣拍去!
然而,就在手掌即将接触到匣体表面的瞬间,他的动作却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拉住,生生停滞在半空!
“你小子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优柔寡断!
我看你之前对敌的时候杀伐果断,可不是这样的…”
小道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不解与恼怒。
“不,不是优柔寡断…”
尘夜缓缓收回手掌,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低沉而严肃,
“我担心的,是这样做可能会牵连到沧溟观…”
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那天使意志被器圣的轨迹碎片折磨得濒临消散,这固然不假。
但我目前的手段太过单一,若直接在沧溟观内将其彻底毁灭,谁能保证不会引发什么我们未知的后手?
比如某种同归于尽的诅咒,或者瞬间向远方传递出最后的定位信息?
万一因此将背后的恐怖爪牙引来,对于刚刚因星辰液而走上复兴正轨的沧溟观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
尘夜的脑海中浮现出溟沧漓那单纯而充满感激的笑容,以及沧溟观那祥和宁静的星海景象。
他绝不想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后,某天突然听到“沧溟观被神秘势力夷为平地”的噩耗。
云州城的毁灭,从某种程度上说已是因他而起,他必须竭尽全力,断绝一切可能波及无辜的隐患!
小道听完尘夜这番分析,意念中出现了久久的沉默。
“你…你个区区凝气境的小修士,考虑得倒是真够周到的…”
她的语气复杂,少了几分嘲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感慨,
“既然如此,那就等离开沧溟观,在前往瑶池的路上,找个荒无人烟的偏僻之地再毁了它吧。”
然而,在小道意识的深处,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波澜。
若是当初,自己全盛之时,行事也能像这小子这般谨慎周全,不那么恃才傲物、不可一世,或许最终的结局,就不会是那般…
尘夜敏锐地感知到丹田内那道种意念传递出的情绪异常低落,仿佛陷入了某种沉重的回忆之中。
他有心开口询问,或许能借此了解一些关于她过去的秘辛。
但小道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在说完那句话后,便彻底沉寂下去。
意念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半点回应,将一切心绪都隐藏了起来。
尘夜望着桌上的木匣,又看了看远处沧溟观如画般的景色,轻轻叹了口气。
前路漫漫,隐患重重,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