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光芒裹挟着死亡的气息，在尘夜瞳孔中不断放大。
他甚至能闻到那光芒中蕴含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道光芒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清冷而急促的喝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是苏语瑶！
尘夜眼角的余光瞥见，河水中的白衣女修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原本因中毒而迷离的眼眸中，愤怒褪去，只剩下一丝急切和不忍。她看着那道射向无辜凡人的墨色光芒，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不能因为自己，再牵连无辜！
“噗——”
苏语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强行压下体内肆虐的毒力和腰腹的剧痛，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灵力，右手并作剑指，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神光。
这道神光后发先至，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如同黑夜中划破天际的流星，精准地撞上了那道墨色光芒。
“啵！”
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裂。
那道足以将尘夜碾成飞灰的墨色光芒，竟被这一点金色神光瞬间击碎，化作漫天黑色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死里逃生！
尘夜瞪大了眼睛，感受着身上那股禁锢之力消失，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没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
是那个女修……救了他？
他猛地抬头看向河中的苏语瑶，只见她做完这一切后，脸色苍白如纸，腰腹的伤口撕裂得更大，鲜血如同泉涌般不断流出，将她周围的河水染成了一片刺目的殷红。她的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向河底沉去，若非最后一丝意志支撑，恐怕已经彻底昏迷。
“疯了……她竟然为了一个陌生的凡人，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尘夜心神俱裂，看着那道在血水中若隐若现的白衣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震撼，感激，还有一丝莫名的悸动。
“啧啧……”
墨老狗收回目光，看着河水中气息奄奄的苏语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更加炽热的贪婪：“不愧是瑶池圣地的圣女，这种伤势，这种状态，竟然还能发出如此精准的一剑指……当真是天之骄女。”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赞叹：“老夫敢断言，当代化婴境天骄中，你足以位列前三。可惜啊可惜……”
“有什么用呢？”他的目光再次扫向尘夜，如同在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那小子，今天还是要死。而你，也注定会成为老夫的炉鼎，助老夫突破瓶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他像是炫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瓶，倒出一枚通体碧绿、散发着奇异香气的丹丸，拿在指尖，在苏语瑶眼前晃来晃去。
“看到了吗？这就是解药。只要你乖乖从了老夫，事后，这枚解药就是你的。否则……”他故意顿住，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
解药！
苏语瑶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那枚丹丸，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渴望。但当她看到墨老狗那副嘴脸，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宗门的荣耀，那丝渴望又迅速被绝望取代。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痴心妄想……”
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无声滑落。
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为了给正在渡劫的母亲寻找能增加渡劫成功率的“九转还魂草”，她瞒着宗门，独自离开瑶池圣地，来到这偏远之地，却没想到中了这邪修的埋伏。
虽然拼死杀了他几个化婴境初期的同伴，却没料到这老狗手里竟有从大帝遗迹中得来的奇毒……
一切，都结束了吗？
墨老狗似乎也玩够了，见苏语瑶不再反抗，眼中淫邪更盛，正准备收起解药，动手将她从河里捞上来。
就在这时——
“嗡——”
一道令天地都为之震颤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
这股威压，浩瀚、威严、神圣，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带着俯瞰众生的无上气势，瞬间笼罩了整个天地。
风声停了，水流静了，连空中的雪花都仿佛被冻结在半空。
墨老狗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脸上的狂笑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猛地抬头望向天际，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存在。
尘夜也被这股威压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威压虽然恐怖，却并不像墨老狗的威压那样阴冷邪恶，反而带着一种煌煌天威，让人心生敬畏。
他看着突然间面容扭曲、满眼惊恐的墨老狗，心中充满了疑惑。
发生了什么？
“不……不可能……”墨老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作响，“这气息……是西王母！怎么会是她！”
西王母？
尘夜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对了，是那些说书先生偶尔会提到的、传说中的上古大能！
难道……
不等他想明白，一道贯穿天地的琉璃神光，从遥远的天际射来！
那光芒太过璀璨，太过纯粹，仿佛蕴含了世间所有的光明，极致的光芒中带着无匹的毁灭气息，所过之处，空间都在微微扭曲。
它无视了距离，无视了阻碍，精准地锁定了墨老狗！
“西王母！你怎么可能度过第三劫！”墨老狗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脸上写满了绝望，“你怎么可能催动西皇镜的力量！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疯狂地祭出自己所有的防御法宝，黑色的雾气瞬间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试图抵挡这道琉璃神光。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琉璃神光如同热刀割黄油般，轻易地撕裂了他所有的防御，瞬间贯穿了他的眉心。
“呃……”
墨老狗的身体僵住了，眼中的恐惧和不甘凝固，下一刻，他的身体连同那些黑色雾气，瞬间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两样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扑通”一声，落入了下方的河水中。
一枚，是那枚碧绿的解药丹丸。
另一枚，是一枚通体漆黑、雕刻着诡异花纹的储物戒。
天地间，只剩下那浩瀚威严的威压缓缓散去，以及河水流动的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尘夜趴在地上，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从必死无疑，到被女修所救，再到那邪修老狗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神光秒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过震撼，让他这个从未接触过超凡力量的凡人，大脑彻底宕机。
西王母……西皇镜……渡劫……
这些词汇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却又模糊不清。
他只知道，那个强大到能轻易杀死他的邪修老狗，在那道神光面前，脆弱得像个婴儿。
而发出那道神光的存在，强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许久，许久。
尘夜才缓缓回过神来，颤抖着抬起头，看向河水中。
苏语瑶也愣住了，她怔怔地望着天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泪水再次涌出，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水。
“母亲……母亲她……成功了！她渡过第三劫了！”
她激动得浑身颤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伤势和剧毒。
想到这里，她才猛地意识到什么，目光急切地在河水中搜寻着。
那枚解药！
刚才神光击杀老狗时，她清楚地看到，那枚解药掉进了河里！
她现在身受重伤，剧毒缠身，必须尽快拿到解药！
而那储物戒里，或许还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她挣扎着想要在水中寻找，却因为失血过多和体力耗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水缓缓流动，心中焦急万分。
尘夜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又看了看那片被染红的河水，以及水中可能存在的“解药”和“储物戒”，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那个女修……救了他。
现在，她需要帮助。
而他，或许是唯一能帮她的人。
可是……
他只是一个刚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小乞丐，面对那些属于修行者的东西，他有资格去碰吗？
他看向河水中那道虚弱的白衣身影，想起了她刚才那舍身一击，想起了她为了一个陌生人而耗尽最后力气的决绝。
咬了咬牙。
尘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犹豫，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不管那些东西是什么，不管会带来什么后果，他都要帮她找回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刚才那死里逃生的恩情。
也为了……他心中那一丝刚刚萌芽的、对“善良”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