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启山带林深准备做检查的时候,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林启山愣了愣,整理好情绪,说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顾砚铮和叶知柔。
林启山立刻站起身,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局促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林深顺着舅舅的视线看向来人,眼神陌生,带着礼貌的探寻。
顾砚铮穿着一身休闲服,气势沉稳,只是看向林深的目光里少了几分以往的锐利。
叶知柔则依旧温柔,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目光落在林深苍白但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怜惜和感慨。
“顾先生,顾太太,你们怎么来了?”
林启山连忙迎上前。
“来看看孩子怎么样。”
顾砚铮言简意赅,目光转向病床上的林深。
明显注意到对方眼里的陌生,不由得皱起眉。
林启生立刻会意,侧身对林深温和的介绍道:
“深儿,这两位是顾叔叔和叶阿姨。”
“这次你车祸,多亏了顾叔叔和叶阿姨的帮忙,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资源,你的康复治疗费用,也都是他们支持的。”
“他们是我们的恩人。”
林深眨了眨眼,虽然记忆受损,但基本的认知和礼貌仍然。
他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感激的神色,努力坐直了一些,声音虽然虚弱但很清晰:
“顾叔叔,叶阿姨,谢谢你们,给你们添了太多的麻烦了。”
他的眼神干净,坦诚,带着纯粹的谢意,没有一丝一毫其他的情绪。
这反而让叶知柔和顾砚铮察觉到了不太对劲。
顾砚铮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微微颔首:
“不用太客气,好好养伤就行。”
叶知柔压下疑虑,快步走到床边,将果篮放下,伸手轻轻握了握林深的时候,声音温柔:
“孩子,你受苦了……醒了就好……一定要配合治疗,早点好起来。”
“我会的,谢谢阿姨。”
林深露出笑容,乖巧地回应。
顾砚铮和林启山简单寒暄了几句,询问了一下林深目前的恢复情况。
叶知柔则坐在床边,细心地问了林深几句饮食和睡眠。
他们并没有停留太久,大约十几分钟后,便起身告辞。
林启山送他们到病房门口。
顾砚铮停下脚步,对林启山说:
“林先生,后续的治疗费用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负责到底。这孩子……不容易,能恢复就好。”
林启山看着眼前这位曾以强硬手段拆散自己外甥和他的儿子,此刻却又提供着至关重要帮助的男人,心情复杂到了理解。
他理解他的做法,毕竟那是他的儿子,但不代表认同,但也不打算参与进去。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
他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
“顾先生,顾太太……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应该注意到深儿对你们毫无记忆,他……这次醒来后,大脑可能因为损伤,部分的记忆……丢失了。”
“他……可能把关于沉舟的一切,都忘记了。”
“虽然这只是刘医生的初步诊断,我本打算带林深去做一下刘医生所说的检查,没想到你们刚好来看望。”
“我想最终的诊断应该和刘医生的诊断相差不大,不管怎么样,关于沉舟的记忆,深儿的确忘记了。”
“刘医生给出的说法是有可能会在某一天恢复,但也有可能永远记不起来。”
“我只能希望后续的检查里面不要出现出血或是脑水肿的现象,只是单纯的失去了记忆。”
他说完这句话迅速低下头,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指缝间有湿意渗出。
这三个月的担忧,恐惧,以及此刻的心痛和无奈几乎要将他压垮。
顾砚铮和叶知柔同时愣了愣,心下了然。
叶知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瞬间涌上泪水,既有对林深的心疼,或许也有一丝对自己儿子那份无望感情的悲哀。
顾砚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怔了怔,没表露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顾砚铮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平时更加缓和了些:
“我们知道了,很遗憾听到这件事。但……这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不管如何,人能苏醒,人能康复,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
“抛开其他不谈,林深这个孩子本身是优秀的,他的天赋和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太可惜了。”
“如果检查下来只是把关于……沉舟的事情忘却了,其他没有忘记,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叶知柔也点了点头:
“是的,林先生,你别太难过。林深这孩子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
“忘了……就忘了吧,也许对他来说是种解脱,你好好照顾他,需要什么,可以跟我们直接说就行。”
林启山抬起头,眼圈通红,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感谢或者道歉的话,却发现语言是如此的苍白。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郑重地向顾砚铮和叶知柔鞠了一躬:
“谢谢……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
顾砚铮抬手将林启山搀扶起来:
“不必如此,这也算是……和沉舟的约定。既然约定好了,我会做到最好。你回去吧,好好照顾这孩子。”
“好好养伤,尽快好起来。”
说完他不再多言,带着神情有些哀伤的叶知柔转身离开。
林启晨站在空旷的走廊里,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顾砚铮所说的那句和沉舟的约定,在他的耳边回荡着。
这冰冷的交易背后,有着顾沉舟以自身的自由换来的,对林深未来的保障。
这份认知,让他心头如同压着巨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他和林深欠了他们一家太多太多,倘若林深和顾沉舟从未认识,或许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顾沉舟那孩子或许在这所学校好好的读书,在自己的行业内大放光彩,而不是远赴异乡。
可倘若不是遇见了顾沉舟,深儿面对陈浩的欺凌不一定可以振作的这么快,甚至也许就此抑郁,他感激顾沉舟,也愧疚于他。
林启山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情绪慢慢平复,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病房。
林深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看向林启山。
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刚刚接收了太多信息的茫然:
“舅舅,顾叔叔和叶阿姨……他们人真好。他们的儿子,就是舅舅之前提到的那位……顾沉舟吗?”
林启山走到床边,动作有些迟缓地坐下。
他看着林深那双清澈,不再因“顾沉舟”这个名字而起任何波澜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的语气回答道:
“嗯,就是他们家的孩子。”
“还记得沈星河先生吗?你儿时的偶像,我记得你去参加建筑比赛的时候还恰好遇见了他。”
“恰好顾沉舟他的母亲,也就是那位叶阿姨在沈星河先生那里听说了你,也很欣赏你的建筑天赋,不忍就此埋没,便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而你和他们家的孩子顾沉舟,已经很久不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