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柔的目光在父子二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顾砚铮身上:
“谈的怎么样?”
“你儿子坚持他的‘爱情’。”
顾砚铮冷笑一声,扯松领带,在沙发上坐下。
“现在,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们母子俩到底瞒了我多久?”
叶知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顾沉舟:
“林深那孩子怎么样了?”
“手术完成,但还没脱离危险。”顾沉舟的声音沙哑,“医生说三个月不醒……”
叶知柔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转向丈夫:
“砚铮,这件事我们可以慢慢谈。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危机,而不是追究责任。”
“危机?”顾砚铮猛地拍了下茶几,“我儿子是个同性恋!这就是最大的危机!”
“他不是!”
叶知柔突然提高了声音,又迅速压下。
“沉舟只是……恰好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是男性而已。”
顾砚铮站起身,来回踱步:
“你知道外面会怎么说吗?顾氏继承人是同性恋,为了个小情人搞垮商业伙伴?”
“陈建国是罪有应得。”顾沉舟插话,“与林深无关。”
“在商场上,真相不重要, perception才是关键!”
顾砚铮猛地转身。
“董事会那群老狐狸正愁找不到把柄,现在好了,你亲手送上一个!”
叶知柔走到两人中间:“好了,现在争吵解决不了问题。”
她看向顾沉舟:“沉舟,你先上楼休息。我和你父亲需要单独谈谈。”
顾沉舟站着没动:“妈,这件事……”
“听话。”叶知柔的语气罕见地强硬,“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你累了,先去休息。”
顾沉舟看了看父母,最终转身上楼。
走到楼梯拐角处,他听到父亲压抑的声音:“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叶知柔没有回答。
……
顾沉舟站在楼梯拐角,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扶手。
楼下传来父亲压抑的质问声:“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顾砚铮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叶知柔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是。”
“什么时候?”
“两年前察觉,后来确认。”
顾砚铮冷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事情。
“整整两年,你替他瞒着我?”
“我只是在等合适的时机。”
叶知柔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
“沉舟不是一时冲动,他和林深……”
“够了!”顾砚铮猛地打断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顾家的继承人,喜欢男人?你知不知道外面会怎么传?”
“砚铮,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在顾家,这就是!”
顾砚铮的声音骤然拔高,又迅速压低,像是怕被谁听见。
但顾沉舟听得一清二楚。
“董事会那群人正愁找不到把柄,现在好了。”
“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吗?他们会觉得顾家下一代疯了!”
“陈建国是自作自受。”叶知柔的声音冷了下来,“而他儿子差点杀了人!”
“那也不该是沉舟亲自动手!”
顾砚铮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他完全可以像之前让我查陈建国那样,交给我去处理,而不是自己跳进去,让所有人都看见。”
“顾沉舟为了林深,连商业规则都不顾了!”
“他是在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在意的人?”顾砚铮冷笑,“你知不知道,这种‘在意’会毁了他?”
“不会。”
叶知柔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沉舟比我们想象的更清醒。”
“清醒?”
顾砚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要是清醒,就不会把自己和林深的关系暴露得这么彻底!”
“他没有暴露,是陈浩……”
“陈浩为什么会盯上林深?除了本身原因以外还有就是沉舟!”
顾砚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他太明显了,明显到连陈家那个疯子都看得出来。”
叶知柔没有再反驳。
顾砚铮看着自己的妻子,只感觉一阵疲惫。
“你一直瞒着我,然后看着他走到这一步,而我以为我们不会有秘密。”
“这不是秘密,我也没有‘看着他走到这一步’。”
叶知柔的语气依旧平稳,但顾沉舟听得出那细微的紧绷。
“我只是没有干涉。”
“没有干涉?”
顾砚铮的声音陡然拔高。
“阿柔,我再说一遍,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前途,顾家的声誉……”
“声誉?”
叶知柔打断了他,罕见地尖锐。
“砚铮,你真正在意的是这个吗?还是你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顾砚铮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冷硬如铁。
“南星的事,你也是这样想的?”
顾沉舟的呼吸一滞。
楼下骤然安静。
叶知柔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
“……不要提南星。”
“为什么不能提?”
顾砚铮的语调近乎残忍。
“她也是‘恰好对一个人产生好感’,而那个人恰好是女性,对吗?”
“所以你放任她,就像你现在放任沉舟一样。”
“我没有放任任何人。”
叶知柔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一个孩子。”
顾沉舟的手指微微发抖。
楼下的争执仍在继续,但已经变成了低声的,压抑的对话。
他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捕捉到零星的词句。
“控制”,“选择”,“后悔”。
最终,顾砚铮的声音又变得清楚。
“他必须出国。”
叶知柔猛地抬头:“什么?”
“立刻,马上。”顾砚铮的声音不容置疑。
“去美国,至少两年。”
“不行!”叶知柔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林深还在医院,沉舟不可能……”
“他必须走。”顾砚铮打断她,“趁事情还没闹大之前。”
“砚铮,你不能这样……”
“我能。”顾砚铮的声音冷硬,“当年南星的事,你不也没拦住我吗?”
叶知柔的呼吸一滞。
顾沉舟的手指在扶手上收紧,指节泛白。
南星。
楼下,叶知柔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
“砚铮,沉舟和南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顾砚铮反问,“南星至少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林深差点死了!”
叶知柔的声音微微发抖。
“你觉得沉舟现在能冷静下来,乖乖听你的安排出国?”
“他不听也得听。”
“他没有选择。”
顾砚铮的声音冷得像冰。
“砚铮……”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顾砚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如果沉舟不走,董事会那群人不会放过林深。”
“他们会觉得,只要林深消失,顾家的继承人就能‘回归正轨’。”
叶知柔沉默了。
顾沉舟站在楼梯拐角,浑身发冷。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认识到。
他的父亲,顾砚铮,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人。
他是猎手,是棋手,是掌控者。
而现在,他把自己儿子的软肋,当成了谈判的筹码。
“我会安排好时间,你可以找沉舟聊一聊,但他必须要离开。”
顾砚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清晰而冷酷。
“我真的不确定董事会会做出什么来,你知道了,他们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