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慵懒尚未完全消失在林深的生活中，一种异样的紧绷感却提前笼罩住了他。
大四开学不过两周，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起初，林深只以为是他的错觉。
从图书馆回公寓的路上，夜晚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有时他总感觉身后似乎多了一道影子，不远不近的跟随着他。
林深偶尔狐疑的回头，身后却只有空旷的街道或被惊动的落叶。
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加快了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但那被注视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就像是幽灵一般紧紧的跟随着林深，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呼……”
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深才敢长长呼出一口气。
安全又熟悉的环境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些。
换了拖鞋，走到阳台，刚想打开窗户透透气。
但指尖刚触及到窗户，动作却直接僵住了。
对面楼栋的某个窗口，似乎……有微弱的反光一闪而逝。
像镜片，或者望远镜。
林深的心猛的一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将窗帘拉严实，隔绝掉了外面的一切。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不是错觉。
真的有人在盯着他。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到书桌前坐下，想要专注来驱散这份不安的感觉。
他打开电脑屏幕上的光映着他微蹙的眉头。
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良久，却敲不出一个字。
那股被监视的感觉，仿佛能够穿透墙壁和窗帘，始终在他身边环绕着。
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是顾沉舟的视频请求。
林深几乎是立刻接通，顾沉舟带着笑意的俊朗面容出现在屏幕上。
“阿深，在干嘛？刚忙完吗？”
顾沉舟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熟悉的温暖，让林深感到一丝放松。
林深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嘴角僵硬的厉害。
“嗯，刚回来一会儿。”
顾沉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样，眉峰微挑：
“怎么了？听起来没精打采的。实习的事不顺利？还是导师又布置了变态任务？”
林深看着屏幕里关切的眼睛，喉咙有些发紧。
他不想让顾沉舟担心，尤其是在对方也面临学业和家族事务压力的时候。
那些被跟踪的感觉，说出来会不会显得自己疑神疑鬼？
但那份如跗骨之蛆的寒意，实在让他难以独自承受。
“不是实习的事……”林深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就是……最近感觉有点怪怪的。”
“怪？”
顾沉舟脸上的笑意收敛，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镜头。
“具体说说？哪里不舒服？”
“也说不上不舒服……”
林深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就是……感觉总有人跟着我。从学校回来，或者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总觉得后面有双眼睛盯着。”
“回头又看不到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刚才，在窗边，好像看到对面楼有反光……”
顾沉舟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刚才的轻松荡然无存。
“跟踪？反光？”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透着一丝凝重。
“多久了？这种情况。”
“就这几天，开学后才开始的。”
林深说，看到顾沉舟骤然变化的神色，心底那点被压抑的恐惧感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可能……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期末刚过，压力大？”
“不。”
顾沉舟摇了摇头，直接否定。
“你的直觉很少出错，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面。”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陈浩最近有什么动静吗？你见过他没？”
林深摇头：“没有刻意关注他，只是在放学的时候看见他在学校周围徘徊，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
提到陈浩的名字，那种不安感更强烈了。
“不要掉以轻心。”
顾沉舟的语气带着警告。
“他之前的那些小动作都被我们挡回去了，以他那点可怜又扭曲的自尊心，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之前在比赛的时候不是也警告过你吗？现在应该是彻底撕破了脸，连装都懒得装了。”
顾沉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能找到公寓这里，也许是有人出租，他找人租了房了。”
“跟踪，窥视……这是最下作的手段，但也最让人防不胜防。”
林深感到有些发冷。
真的是陈浩？
“那……我该怎么办？”
林深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无助。
“首先，提高警惕。”
顾沉舟语速加快，条理清晰。
“晚上尽量别单独外出，尤其是僻静的地方。回公寓注意观察四周，进门立刻反锁。”
“窗帘没事别拉开，特别是晚上。手机随时保持有电，我的号码设成紧急联系人。”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
“其次，检查你的住处。所有角落，特别是入口、窗户附近。看看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不该出现的东西？”
林深的心猛地一跳。
“嗯。”顾沉舟的眼神异常冰冷，“比如……针孔摄像头之类。”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深的脚底窜上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摄像头？在自己住的房间里？
这个可能性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恐惧。
这个唯一能让他卸下防备的地方，也可能不再安全？
“好……我知道了。”
林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别怕，阿深。”
顾沉舟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这边会想办法。你先把住处彻底检查一遍，有任何发现，或者感觉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告诉我，或者直接报警，明白吗？”
“明白。”
林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结束视频通话，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却比之前更加压抑。
顾沉舟的提醒像警钟在耳边轰鸣。
林深站起身，没有开大灯，只拧开了书桌上的台灯。
他开始了检查。
先从门口开始。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门框上方，门锁周围，门把手内侧，甚至猫眼，用手指一寸寸摸索，寻找任何微小的孔洞或不自然的凸起。
接着是窗台，窗框，窗帘杆，墙角线，插座孔……
林深像扫雷一样，目光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微型设备的角落。
书架上的书被一本本抽出来又放回去，检查后面和缝隙。
床底、衣柜深处、卫生间的水箱盖后、甚至空调出风口……
他搬来椅子，站上去仔细查看。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每一次俯身，每一次抬头，都带着紧张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有他翻找和移动物品的细微声响。
就在林深几乎要说服自己可能是多虑了的时候，他的目光定格在书桌正上方书架的一个不起眼角落。
那里堆放着几本不太常用的旧教材。
他伸手去拿最上面一本，指尖在触碰到书脊时，感觉指腹下似乎有个极其微小的、不同于书本材质的硬点。
林深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昏黄的灯光下，书脊与书架背板夹缝的阴影处，一个黑色圆点，正静静地吸附在那里。
嗡——
林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眼前短暂地发黑。
巨大的愤怒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不是错觉！不是敏感！是真的！
陈浩！
他不仅在外面跟踪，还把眼睛安插到了他的家里！
他在这里生活，学习，和顾沉舟视频……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了这里。
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
林深颤抖着手，用纸巾包住那个冰冷的金属小点，狠狠地把它从缝隙里抠了下来。
他紧紧攥在掌心，仿佛要把它捏碎。
就在这时，被他扔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发出刺耳的铃声。
屏幕上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林深紧紧盯着，浑身都感到冰冷。
他大概能猜的出来是谁。
他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陈浩那张此刻必定挂着扭曲快意笑容的脸。
接？还是不接？
林深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滑向了绿色的接听键。
还没将手机放到耳边，听筒里已经清晰地传来了一声低沉，沙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戏谑的笑声：
“呵……林深，找到我送你的‘小礼物’了？喜欢这个视角吗？视野开阔，把你……看得清清楚楚。”
声音停顿了一下，恶意几乎要溢出听筒：“这才只是开始。慢慢等着吧……”
嘟…嘟…嘟…
忙音响起，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林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