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松动的瓦片都换好了。
林启山猫着腰,沿着倾斜的屋顶慢慢挪动,仔细检查每一片新换的瓦片。
伸手按了按接缝处,确认没有翘起或歪斜,用小锤子对着挤出不太紧实的瓦片又轻轻敲了几下。
直到瓦片纹丝不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行了,帮我扶着点梯子,我下去了。”
林深紧紧扶着梯子,生怕舅舅会摔,直到对方踩到坚实的地面之后才松了口气。
林启山递给他一条湿毛巾:“擦擦,看这一头一脸的汗。”
林深接过毛巾,胡乱擦着。
院子里晒着的麦子在下午的烈日下散发着更浓郁的香气。
他走到压水井边,又狠狠压了几下,用冰凉刺骨的井水冲洗着手臂和脖子。
驱散着身上的燥热和疲惫。
“累坏了吧?”
林启山也洗了把脸,问道。
“还好,就是晒。”
林深甩着手上的水珠,看着整洁的屋顶和满院的金黄,咧开嘴笑了。
“不过,活干完了,心里痛快。”
林启山看着他晒得微红却带着笑意的脸,也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是痛快。走,进屋喝碗绿豆汤去,早上就熬上了,这会儿该凉透了。”
“今天是累着了,下面就休息然后等吃晚饭好了。”
“好~”
林深跟在舅舅身后走进房子,客厅桌上果然放着两碗凉浸浸的绿豆汤。
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清甜的滋味直沁心脾,仿佛洗去了所有的疲乏。
……
林深穿着舅舅找出来的旧胶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林启山后面 朝着村子后头那条小河走去。
“怎么样深儿?最近两周累不累,你太久没干农活了,不适应的话就好好休息好了,暑假本来就是给你休息的。”
林启山侧头看林深,担心的询问。
肩上还扛着两根打磨的光滑的竹竿鱼竿,手里拎着小桶和一个装满蚯蚓的旧铁皮盒子。
“没有这回事儿,舅舅。”
“能帮到舅舅就好了,我回来就是想陪舅舅,况且我也干活干的挺开心的。”
林深笑了笑回应,低下头继续说着。
“小时候我就帮爸妈干农活,虽然生疏了不少,但底子还在的。”
“一开始是有些酸痛,但后面也好了不少的,况且一天下来也没干多少活。”
“嗯……”
林启山沉默了一会。
“不感到累就行,后面累了就和舅舅说。”
“嗯。”
林深点了点头,看着平静的水面,疑惑的询问。
“舅舅,这河里的鱼好钓吗?”
“看运气吧。”
林启山找了个树荫浓密,水流稍缓的回水湾停下,熟练的挂上鱼饵。
“河神赏饭吃就有,不赏就坐着看看风景也挺好。”
他递给林深一根鱼竿。
“试试看。挂饵会吧?小心钩子。”
林深接过鱼竿,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把扭动的蚯蚓穿在鱼钩上,甩进水里。
鱼漂在水面轻轻晃动了几下,沉入水中半截,便不动了。
两人并排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一时间只有流水潺潺和偶尔几声鸟鸣。
“小时候,你妈就爱跟着我来这儿。”
林启山看着水面,眼神有些悠远。
“她性子静,能坐得住,不像我,坐一会儿就想往水里跳摸鱼虾。”
“我妈?”
林深愣了愣,关于母亲早年的记忆,舅舅很少主动提起。
“嗯。”
林启山点点头.
“那时候她也就你初中那么大点,钓不着鱼也从来不着急,就看着水发呆,问她看啥,她说看水里的云在跑。”
他笑了笑:“跟你现在盯着鱼漂的样子有点像。”
林深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挪了挪坐姿:“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去城里读书了,回来的次数就少了。再后来…”
林启山顿了顿,拿起自己的鱼竿,鱼漂似乎轻轻点了一下,他专注地盯着。
“再后来,她就认识了你爸,你爸他家里也没啥人,就一个病重的老母亲。”
“而且没多久就亡了,可惜了你也没见过。”
林深默默地听着,林启山顿了顿继续说。
“他俩确定关系后,你妈就带着你爸回村子来了。”
“再后来你外公外婆身体也渐渐不行啦,你妈也就没再去城里了。”
“她就和你爸安安稳稳的在村子里安顿,结婚生子,然后就有了你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稳稳的握着竿。
林深看着舅舅的侧脸,温和的笑了笑,也把目光投向自己的鱼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