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愤怒地一脚踢向旁边的大树,随后一阵痛感让我惊醒了过来。
我推开房门,门灯的强光刺的我睁不开眼,我揉揉湿哒哒的双眼这才让我感觉舒适了好些。
我看见院前的王如花正在梳头,棕木色的梳子带过银白色的头发,银白色的头发跌落在地,接着王如花把头发拢成了一个髻,对着镜子照了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许久,头顶没有温度的灯光毫无保留的给予在这位老人的身上,影子被拉的无限漫长,好像可以无限延伸至我的未来一样。
我沙哑的咳嗽了几声,王如花这才转头,她脖子往前伸了伸眯着眼睛说道:“饭在锅里热着,你去看一下柴火有没有烧完。”
“哦!”我几步一回头的向厨房走去,打开门的瞬间烟雾向我猛扑过来,我的脸上黏糊糊的,我向外抱怨道:“王如花你为什么不把窗户打开来啊?熏死个人了!”
屋外没有传来应答,可能是距离太远耳背吧,我捂住口鼻把窗户打开来通风,在门外待了一会才进去,屋里终于不像刚才那样仙气飘飘的了,只不过有点昏暗有点逼仄有点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我忍不住腹诽道:“害呀!为什么我们家不能像董语夕家那样装一个油烟机呢!不奢求装修的像她家一样精美豪华,但也不能差的这么多吧!”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锅盖,里面还是和上次那样,玉米和小笼包另加一瓶豆浆。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我听到王如花絮絮叨叨的走了进来,嘴里说着:“怎么了怎么了?刚才你叫我干什么?”
在进门的那一刹那,由于门槛太高王如花绊了一跤,我眼疾手快的上前抱住了她,我抱住她的瞬间就像抱住了一块海绵那样柔软轻小,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再抱过她了,上次抱她的时候还是到她的肚脐这里,她可以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顶,现在一转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现在只到我胳肢窝这么高,我并没有把她高高地举过头顶。
时间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我能明白但是我说不上来,也许我天生就不太会煽情,我泪眼婆娑向眼前的她问道:“你怎么了这是?怎么最近毛手毛脚的?”
她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咽了一口唾沫嘴唇颤抖了几下说道:“不行了,人老了!”说完她就向着咕咕冒着热气灶台走去。
她背对我的时候在不经意间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然后弓下身子查看灶台里面燃烧正旺的木柴。
她对着熊熊烈火渐渐地失了神,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我仰起头努力的让泪水不要落下来。
“王如花,厨房里面烟雾太大了,眼睛好迷啊!搞得我的眼泪鼻涕总是忍不住的往下掉,你快想想办法吧!”
“那个火钳你拿过来一下,柴火放多了,我把它夹出来几块。”
我把火钳递给她又问道:“你又去买小笼包和玉米了吗?今天是周天我随便吃点就行了,你不用特意赶早去买。”
“我买了两斤面粉自己做的,我才没怎么傻,外面的又贵又不好吃,还不如自己做。”
“难怪我同学说和外面的口味不一样,王如花你太酷了吧!”
“那是!你不也看看我是谁,我王如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身怀绝技,一手遮天的武林第一最美老太太,奶奶我做的肉包十里之外的小黄闻到都留哈喇子!”说完王如花傲娇的对着我做了一个把手打开类似于金鸡独立的动作。
我拍拍她的腿笑着说道:“王如花你嘴皮挺溜的,这是哪里学的一套一套的,还有小黄又是谁啊?”
王如花拍拍膝盖:“就那个动画片里就是这样演的,小黄就是村里那条癞皮狗呀!我告诉你有一天我赶完集回来小黄闻到了我袋子里牛肉的味道,就跑过来坐在我面前摇着尾巴吐着舌头,那个样子可好玩了,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说完王如花用她粗糙的双手揉搓着我吹弹可破的脸庞,我向后躲开,鄙夷的说道:“你会不会比喻啊,还说我是癞皮狗,你才是癞皮狗,你全家都是癞皮狗。”
王如花抖抖手说道:“当狗有什么不好,给点好吃的还会对我摇尾乞食一辈子记得我的好,不像某些人给他做了几十年的饭了,还没一条狗对我亲。”
王如花的指桑骂槐我听得出来,我吐着舌头学狗讨好的说道:“那你可以教我做饭吗?我做给你吃,我要让你知道你的孙子不是混吃等死的废物。”
王如花听完放下正在洗碗的手,木讷地向我走了过来,他掐住我的脸疑神疑鬼的说道:“你到底是谁啊?你还是我家那臭小子吗?不会是我在做梦吧!…也不疼啊!”她掐住我的脸加大了几分力气后说道。
我任由她对我的帅脸实施这种羞辱的行为,因为我想让她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她的孙子真的重新做人了,可她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受不了哀嚎道:“哎呦喂!疼死我了!”
“也不疼呀!不疼。”
“废话!你掐你自己的脸你看疼不疼。”
说完王如花松开了她的手,我揉揉被她掐红的脸说道:“你还真当我的脸是面团做的啊!”
王如花笑吟吟的说道:“挺像面团做的,你不信自己试试啊!”
“你当我傻啊?这么疼!”
“看来你不傻,还知道疼,那我就不担心你脑子不灵光了,那你就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厨房很危险可别把厨房炸了,更重要的是别把我炸了!”
我激动抱起王如花蹦蹦跳跳;“那你的意思是答应了,太好了!”
“别晃弄的老太太头晕”我松开王如花后她又说道:“我当然同意了,这对我百利而无一害,我有什么好拒绝的。”
“我以为我拒绝过你这么多次,你会生我气而不教我呢!”
“我生什么气啊,从小到大你做过多少让我生气的事你数一数,如果我都生气的话我不变成气球了啊,这个做菜啊好歹也是一门手艺,说不定你以后就靠它来养活你自己呢!”
王如花哽咽了一会又说道:“只是我搞不懂,你怎么突然主动让我教你学做菜啊?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什么君子远庖厨呀!”
其实不止她搞不懂,连我自己都没想明白,可能是那个悲伤的梦,我觉得这就是个预兆,它在催促着我上进,也可能是早晨看见王如花苍老的样子,良心告诉我,我不能再够虚度光阴了,反正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感觉自己与以往不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