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上的红色图钉再多,也无法抚平张汉玉心底泛起的波澜。
他看的不是国内这张版图,而是另一份挂在墙上,用铅笔和各种标记画得密密麻麻的世界地图。
一个名字,最近频繁出现在他收集的海外期刊和情报简报里。
微软。
windows 1.0。
“小张,你看看这个。”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疲惫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来人是项目组的一位上级领导,姓刘,保守派的代表人物,对“星火”计划这种烧钱不见响的项目,一直持保留意见。
老刘将一份翻译过来的报告拍在桌上,封面上的“microsoft windows”字样,刺眼得很。
“国外已经搞出了这么成熟的图形界面,我们这个‘盘古’,我看就是个四不像!”
“人家背后是整个西方的产业链,我们有什么?就靠这些学生仔,在宿舍里写个贪吃蛇?”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扎在实验室每一个人的心上。
质疑,像瘟疫一样开始蔓延。
张汉玉没有看他,只是拿起那份报告,一页一页翻得很快。
他的手指在翻到应用生态介绍那一页时,停住了。
压力。
前所未有的压力,像山一样压了下来。
他知道,“盘古”的优势在于中文环境和底层架构的自主性,但在应用丰富度上,此刻就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而微软,已经是一个手持利刃的成年人。
“时间不多了。”张汉玉喃喃自语。
“什么时间不多了?我看是经费不多了!”老刘冷哼,“上面已经有声音了,要把资源向更关键的工业项目倾斜。你们这个,玩玩可以,不能当饭吃!”
张汉玉猛地合上报告,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丝毫退让。
“刘工,吃饭重要,但饭碗更重要。”
“‘盘古’,就是我们中国人在信息时代的饭碗!”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让老刘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张汉玉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细节。
角落里负责清洁的工友,在听到他们争吵时,手里的拖把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上那份关于“盘古”系统内核的架构图。
那个眼神,停留了足足两秒。
一个清洁工,会对系统内核图感兴趣?
张汉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和老刘争辩,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最近,实验室总是莫名其妙丢失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一支笔,一个笔记本,甚至是一卷用过的绘图纸。
现在想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无关紧要。
这是在测试安保的漏洞!
一股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
不是暴怒,而是冰冷的,带着杀意的愤怒。
居然有人把手伸到了这里!
这是在掘“星火”的根!
会议不欢而散。
老刘甩手走了。
张汉玉立刻叫来了自己的副手。
“盯着那个清洁工。”
“另外,通知下去,今晚核心代码库要做物理隔离,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的命令简短而清晰。
当天深夜,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潜入了服务器机房。
他没有去碰服务器,而是熟练地从墙角的垃圾桶里,翻找着什么。
那里有白天工程师们丢弃的草稿纸。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那些纸张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灯光,骤然大亮!
张汉玉站在门口,身后是几个穿着便装,神情冷峻的男人。
那个“清洁工”瘫软在地,脸色惨白。
“为了几张废纸,值得吗?”张汉玉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还在嘴硬。
张汉玉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对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
那几人立刻上前,将他架了起来。
其中一人在他身上熟练地一摸,从鞋底夹层里,搜出了一个微型胶卷相机。
人赃并获。
这次的事件,像一记警钟,狠狠敲在张汉玉心上。
技术上的竞争是阳谋。
而这种看不见的渗透和破坏,是阴谋。
他们不仅要造出自己的“枪”,还要建起坚固的“堡垒”。
危机感,让他做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决定。
几天后,在香江的一家茶楼里。
张汉玉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西装,坐在一个靠窗的卡座里。
他对面,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
“张先生,你要的东西,风险太高。”男人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8086芯片,现在对你们那边可是禁运品。”
“我加钱。”张汉玉言简意赅。
“这不是钱的问题。”男人笑了笑,“我只是个生意人,不想惹麻烦。”
张汉玉将一个信封推了过去。
男人打开,里面不是钱,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男人和一个金发女郎在酒店门口亲热的画面。
男人的脸色变了。
“你调查我?”
“我只是想证明我的诚意和能力。”张汉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能拍到这个,别人也能。比如,你背后的老板,或者,英国军情六处。”
男人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这是一场博弈。
比拼的不是财力,是胆魄和手里的底牌。
“芯片,我三天后给你。”男人终于松口,“但只此一次。”
张汉玉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三天后,在维多利亚港的一个货运码头。
一场惊心动魄的交换,在多个势力的监视下悄然完成。
当那几枚比指甲盖还小的芯片样品,终于落到张汉玉手中的时候,他紧绷的身体才略微放松。
他知道,这几块小小的硅片,就是“盘古”系统追赶世界的希望。
回到京城。
深夜的“星火”实验室,灯火通明。
张汉玉将那枚珍贵的8086芯片,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显微镜下。
他知道,一场真正的硬仗,现在才算正式打响。
他们,已经磨好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