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火车,汽笛长鸣。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张汉玉却无心观赏。
他靠在硬座上,双眼闭合,但脑子比任何时候都转得快。
那个没有任何字样的牛皮纸袋,就放在他贴身的内兜里,隔着一层布料,依然能感觉到那沉甸甸的分量。
那不是纸。
是责任。
是国家压在他一个少年肩上的,泰山一样的责任。
回到鹏城,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海腥味和泥土的芬芳。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野蛮生长的活力,与京城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
但他此刻的心境,却比在京城时更加沉重。
他知道,从踏出那个会议室开始,他的“盘古”项目,就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狂想。
它姓“国”了。
张汉玉没有回家,直接奔向那个破旧的仓库。
锁好门,拉上窗帘,整个世界瞬间被隔绝在外。
只剩下他和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
他深吸一口气,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那个盖着红色戳印的封口。
动作虔诚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一叠叠打印着外文和复杂图表的资料,被他轻轻取出。
GSm、cdmA、RISc架构、芯片蚀刻技术……
每一个单词,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他的脑海里炸开。
这些不是市面上能看到的公开论文,而是西方国家最前沿,甚至还在实验室阶段的技术情报和战略分析。
他夜以继日地扑在这些文件上,像一头饥饿的野兽,疯狂地吞噬着里面的每一个信息。
困了,就用冷水泼一把脸。
饿了,就啃几口干硬的馒头。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
文件里提到的移动通信技术演进路线,对芯片制程的预测,那些大胆而前卫的构想,与他脑海中那个模糊的未来,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
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猛地一拍桌子,胸腔里一股热流激荡。
这些绝密资料,为他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让他得以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俯瞰全球科技的格局。
兴奋过后,是冷静到极点的思考。
他拿出之前为“盘古”制定的计划书,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太小了。
格局太小了。
最初,他只是想做一款领先时代的产品,去赚取第一桶金。
但现在,他要做的,是一整个生态!一个完全由中国人自己掌控的标准!
从最底层的芯片指令集,到操作系统,再到上层的应用软件,必须全部自主!
他开始重新制定计划,每一个字都写得力透纸背。
保密,成了头等大事。
他审视着这个仓库,每一条缝隙都让他感到不安。
他必须更加谨慎。
项目的核心,只能有他一个人知道。
团队也必须进行分割,每个人只负责一个极小的模块,谁也无法窥见全貌。
但更大的问题,是人。
靠现在这几个从电脑市场找来的“大牛”,根本撑不起如此宏大的计划。
他需要真正的天才。
需要国内最顶尖大学里,那些对计算机、电子、材料学最痴迷的头脑。
他拿出纸笔,开始写下一个个大学的名字:清华、北大、复旦、中科大……
他要提前布局,为未来的人才库做准备。
几天后,陈景明找了过来。
他看着张汉玉消瘦的脸颊和通红的眼睛,递过去一瓶汽水。
“老弟,你这是……要把自己熬死?”
张汉-玉没接话,只是看着他。
陈景明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压低了声音:“京城那边……成了?”
“成了。”张汉玉的声音有些沙哑。
“嘶——”陈景明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从担忧瞬间变成了混杂着敬畏和狂热的复杂神情。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能让张汉玉去京城密会,还能让他变成这副样子,事情的级别,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老弟,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事儿,是不是……捅破天了?”
“陈哥,有些事,我不能说。”张汉玉的眼神锐利如刀,“你只要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事,很重要。非常重要。”
陈景明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少年,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差距。
良久,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以后,金杉这边,你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钱不够,我砸锅卖铁也给你凑!所有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从那天起,张汉玉就彻底“沉寂”了。
在外人看来,金杉公司依旧在汉卡市场里苦苦挣扎,那个叫张汉玉的技术天才,好像江郎才尽,再没什么动静。
没人知道。
在鹏城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在一个尘土飞扬的仓库里。
一场足以扭转国运的科技革命,正在悄然积蓄着力量。
如同潜龙在渊,只待惊雷。
几个月后。
仓库里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张汉玉拿起听筒,一个熟悉又威严的声音从电流中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急切。
“张汉玉同志。”
是王振东。
“国家正式邀请你,主持一项代号为‘星火’的重点科技项目。”
“目标是……改变中国的信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