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污染，是从第二天的凌晨开始。
白頔在影子里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很奇怪吧，为什么在影子里会听到敲门声？
白頔也很不理解，至少也弄成敲地面的声音啊！
仔细一听，才发现那不是血肉撞击门的闷响，而是是很轻、很有节奏的叩门声。
而且像有人用指节敲打着她头顶的那一块地。
好吧，错怪你了，是我听错了。
她看向自己的头上，那儿什么也没有。
充满血肉的街道，路灯，除此之外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那是谁在敲我头顶的那一块土？
“小白，开门啊，我是大白。”
熟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白頔扫视一圈，却依旧什么也没有看到。
影子下，白頔的手指顿了顿。
难道是精神污染？
可如果是精神污染，未免也太扯了。
再者上面毛都没有。
不论是人还是物，没有什么东西能发出这种敲门声。
那声音太真实了，甚至带着那种大白生前总挂在嘴边的笑意，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别装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上方说着，也不管是否有东西能听见她说话。
“大白没的时，连尸体都没找到。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了？”
像是在跟别人说话，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不料，那声音顿了顿，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尖叫。
“你明明能救他的！你要是早一点儿接任务去，他就不会死！”
白頔的心脏猛地一缩。
对呀，如果我早一点儿去那个重叠空间，大白会不会能活下来？
如果我少在家休几天假，大白或许就不会死了吧？
她的手开始发抖，四周的血肉墙体趁机蠕动得更快。
那些肉芽爬满了她的正上方，并且似乎正在尝试着钻到影子里面去。
不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白的似乎并不完全站在她这边。
他甚至于完全没有站在她这边对吧？
他唯一做的，只不过是想办法给白頔指了个路。
就算他不指路，白頔也会在某一个重来的时候直接把那里拆了。
只不过那个重来可能会稍微往后推一点儿。
但随着重复的进行，她也一定会发现问题，然后把那儿拆了。
换句话说，她对大白的情感似乎都是由精神污染催发的。
“你傻逼啊！”她低吼着，影子骤然暴起。
上面的肉芽，肉块这一块的所有东西，在这一瞬间被设成肉末。
她迅速从影子里钻了出来，几把火焰补上去，把那些试图重组到一起的肉沫给烧成了炭。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掩体的角落里。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背对着她，手里攥着一朵用血肉捏成的花。
这种鬼地方为什么还会有活着的正常人？
不等她想明白，那个女孩儿开口了。
“姐姐，你能陪我玩吗？”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
白頔的呼吸一滞。
她莫名其妙的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这个小女孩，是几个月前，“处决c-2001”的任务中，在她开大（祭祀鬼+影子）前看到过得最后一个人。
当时她没有来得及反应，任由那个女孩儿和游荡着c-2001的那个小镇一同被影子清空了。
不过这个小女孩儿为什么会在那个小镇上？
那种几乎天天都在死人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一个小女孩儿？
“我不是故意的……”她忽然忘记了这件事情似乎是自己刚想起来的，反而接起了话。
“我当时被缠住了，我……”我要说什么来着？
“没关系呀。”小女孩慢慢转过身。
她的脸看上去还是完好的，没有什么缺少。
但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不断蠕动的血肉；
全身几乎都是突出的肉块，它们还在不停的蠕动，看上去像一个由肉球作为支撑的脑袋。
“姐姐只要留在这里陪我，就不用愧疚了。你看，这里多暖和，所有东西都会变成一家人……”
小女孩伸出手，她的指尖已经变成了肉芽的形状，朝着白頔的方向伸来。
白頔猛地回过神，火焰瞬间暴涨，瞬间让这个东西物理消失。
她喘着粗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不知何时，她的指尖已经沾了不少肉芽。
那些肉芽正试图钻进她的指甲缝里，皮肤下的凸起也变得更多了。
那些凸起时不时还会蠕动一下，像有无数条小虫子在血管里爬。
她赶紧用火焰烘烤自己的手指，肉芽在高温下蜷缩、碳化，手又糊了一大块。
但皮肤下的凸起却没有消失，反而蠕动得更剧烈了。
通讯器里的呻吟声越来越响，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有人在说：
“放弃吧，留在这里，变成我们的一部分，就不会痛苦了。”
这是猩红区的同化手段？
她快速思考了一秒，直接用影子给自己的手截了下来。
再看向地上的断手，上面的那些凸起却都消失不见。
白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看了眼手臂的断面，那里似乎还有肉块在蠕动。
她想了想，用火给断面烧焦，就当是止血了。
忍着疼痛，她下意识的想抠脑袋。
但是抬起惯用的左手，她才发现自己习惯用来抠脑袋的那只手刚才被自己剁了。
她盯着那只断手沉默了很久，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大概能想到这里的精神污染是个什么原理了。
先用每个人心里最在意的人或事制造幻觉，亦或是直接凭空制造一段记忆。
慢慢的击溃心理防线，让人产生“留在这里也不错”的念头。
就像她，她并没有什么很在意的人。
青除外，青不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她知道，青是鬼，她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东西冒充青。
至于大白，对于大白的情感完全就是被污染带动的。
黄冤……反正她也死不了，不管她都行。
所以说，她在意的事要么实现不了，要么就是没有在意的事。
于是她就被强行塞入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一旦被污染的人有了这个“留在这里也不错”的想法，身体的血肉同化就会加速。
血液会变得和那些浆液一样粘稠，皮肤会逐渐变成淡红色。
最后彻底融入这座血肉之城，成为邪神眷属的“养料”。
很扯吧？真的很扯。
精神污染甚至可以直接给人植入某一部分记忆，让人沉浸在这个记忆中。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记忆会出错。
这种污染看似很容易抵抗，实则防不胜防……
早上起来，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些血肉建筑忽然开始了慢慢的移动。
她原本在影子里观察四周，突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那不是雷声，是血肉摩擦的闷响。
她从影子里向外看，只见不远处那栋最高的血肉高楼，正缓慢地向她的方向“走”来。
所谓的“走”，是高楼底部伸出无数条粗壮的肉芽，像章鱼的触手一样支撑着身体。
每移动一步，都会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血坑。
坑里的浆液溅起几米高，落在其他建筑上，让那些建筑也开始蠕动起来。
更可怕的是，她看到了被彻底同化的人。
那大概是之前进入猩红区的探索队员，大概有五六个。
他们穿着和白頔一样的制服，但制服已经被血肉撑破，要么就是彻底被血肉替代，只能看出来一点儿形状。
淡红色的肉芽从裂缝里钻出来，缠绕着他们的身体。
他们的动作很僵硬，像是被线操控的木偶。
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不断蠕动的血肉。
他们手里还拿着之前的武器，但武器也已经被同化了。
枪口里渗出浆液，枪管上布满了纹理，她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肉芽在枪管里钻进钻出。
“发现同化者，数量6，距离100米，正在向我这里靠近。”
白頔对着通讯器报告，也不管那边会不会有人回应。
好像是冲她来的，要不要打呢？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决定还是走为上计。
她知道，不能用火焰直接攻击同化者。
她已经不止一次在这个地方用火焰去灼烧和血肉有关的东西了。
可结果呢？
大片大片的血肉被火焰灼烧，却没有哪一片地方被火焰清空了。
在进入血肉之城后，火焰最好用的，就是给自己的断手止血。
换句话说，火焰鬼废了，她应该用别的鬼力，或者直接用影子。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再想办法重组出一个新的鬼力来。
一是消耗太大，二是真的很麻烦。
好不容易熟悉了一点儿火焰鬼，又弄一个别的，要好久才能适应。
她仗着自己在影子里，也不管那些同化者的路线，随机找了个路，打算去查看高楼移动的原因。
但刚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同化者发现了她。
他们的速度虽然慢，但耐力极强，而且不知疲倦，会一直追着目标不放。
要不要用火球给他们来一发呢……
还是算了，纯粹浪费鬼力。
这么想着，她选择性无视了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算了，还是出去看看吧。
总之在外面溜达的是分身，大不了分身寄了在捏一个出来。
无非是费点儿时间。
于是，她从影子里钻出来，零帧起手就是一发火球，同化者被炸的满天飞。
她能听到身后同化者的脚步声，还有他们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嘶吼，像是野兽在咆哮。
没错，他们像那些肉块一样，仅仅是几秒的时间就恢复了原样，继续追她。
算了，还是跑路吧，这些东西不追上她是不会罢休的。
不料，刚转过身，她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一个血坑。
坑里的浆液比她想象的更深，瞬间没过了她的膝盖。
浆液里的肉芽疯狂地朝着她的腿上爬，试图钻进她的衣服里。
“卧槽，早知道不出来了！”
她吐槽，火焰从指尖窜出，在腿周围形成一道火圈。
浆液被高温煮沸，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肉芽在火圈里痛苦地蜷缩。
但血坑外的肉芽还在不断涌进来，火圈的范围越来越小。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頔能看到同化者的身影出现在雾气里。
他们似乎举起了被同化的武器，枪口对准了她。
枪口里的浆液开始冒泡，像是要喷出什么东西。
她来不及多想，猛地将火焰甩向身边的血肉墙体。
墙体被火焰烧穿一个大洞，她立刻钻了进去。
身后传来“噗嗤”的声响，是同化者喷出的浆液落在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些浆液落地后，瞬间滋生出一片密密麻麻的肉芽，很快就长成了半米高的血肉丛。
墙体内部比外面更恶心。
到处都是蠕动的纹理，缝隙里不断渗出浆液。
天花板上挂着无数条细长的肉芽，像吊死鬼的头发，随风摆动着。
白頔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尽量避开那些肉芽，却突然听到一阵“滴答”声。
那不是浆液滴落的声音，是水滴声。
这地儿还有水？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在墙体深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空间中央有一口井，井里不是水，是淡红色的浆液。
但浆液表面却漂浮着一层清澈的液体，那些液体正从井壁的缝隙里渗出来。
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更让她心惊的是，井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
那绝对不是人类的文字！
这字简直就是是扭曲的线条，像血肉蠕动的轨迹。
这些符号正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和粉色雾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光晕。
“这特么又是什么玩意……”白頔喃喃自语。她总感觉这个东西和亚大伯斯有点儿关系。
是邪神眷属用来传递信息、还是加速同化的“祭坛”？
这口井，恐怕就是整个猩红区同化的核心之一。
那些清澈的液体，应该是被同化后的人类体液，被眷属提炼出来，用来强化精神污染的？
她刚想举起刀烧毁这口井，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冰冷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