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很久。
久到白頔以为对讲机也彻底失灵时,维克多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带着明显的沙哑,连称呼都变得小心翼翼:“影子鬼……你还活着在吗?”
即便隔着这堪比叙利亚战场的劣质音质,那声音里的破碎感也清晰得令人心疼。
他怕了,怕白頔也没了。
身为小队长,眼睁睁(其实看都没看着)看着队友一个接一个死去,自己却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
连一点保护他们的办法都没有……这种无力感,足以把人彻底拖进绝望的深渊。
“昂。”白頔只应了一个字,便没再说话。
她知道维克多需要确认,所以给出了回应。
“……我也下血湖了,在上面探索没有任何意义。”
维克多的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绝,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对讲机里传来“扑通”一声,和刚才死亡跳湖时的声音如出一辙。
他也跳进了血湖中。
白頔看着手里的对讲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是哥们儿,你这是玩我呢 ?
bro以为自己的队友全死完了,所以直接英勇就义了是吗?
回去一定要给这个维克多打一顿,打的糊在墙上,扣都扣不下来那种!
“死了吗?”对讲机里的电流声刺啦响了五六秒,白頔的声音才勉强钻出来。
“……还没死。”维克多的回应迟了许久,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在打颤。
白頔对着空旷的黑暗翻了个白眼,心里把维克多骂了八百遍。
不是吧哥们儿,没死不会早点吱声?
非要等我问了才肯搭话,是打算等我下去收尸吗?
她张了张嘴想吐槽,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你那边怎么样?”维克多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里传来。
背景里似乎多了些细碎的摩擦声,轻得像幻觉,却又不可忽视。
这厮不会在偷偷当机长吧?
“毛都没有,”白頔看了看周围,不由自主的出现这个想法。
“我下来之后……”维克多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似乎在考虑要怎么说。
“和死亡说的场景一模一样,参天大树,密不透风的丛林……”
“可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活物该待的地方,连风声都没有。”
“不对。”话音刚落,维克多的声音骤然绷紧,像拉到极致的弓弦,下一秒就要断裂。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树林”,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最外侧的那棵“树”,轻轻晃了一下。
不是风吹动枝叶的晃动,是整根“树干”,带着一种迟滞又诡异的弧度,向他的方向挪了一寸。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眼前的景象狠狠印证!
没有任何预兆,一棵“大树”突然从原地拔起,直勾勾地向他倒了下来!
那速度快得离谱,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轨迹,他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瞬间笼罩了头顶的天空。
维克多几乎是凭着本能往旁边扑去,才侥幸躲过了这一下。
还没等他缓过神,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他猛地回头,只见刚才自己站着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边缘的泥土还在不断向下滑落,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维克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连滚带爬地想站起来,却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却突然感觉脚下一沉。
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脚踝处传来,像铁钳一样将他死死锁住。
他低头看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些原本铺在地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草,此刻正像活蛇一样,疯狂地缠绕着他的脚踝。
翠绿的叶片下,竟藏着细小的倒刺,正一点点刺进他的皮肤里。
不对,不只是缠住!
尖锐的痛觉顺着脚踝蔓延开来,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他的肉。
维克多心中大惊,急忙反手拔出腰间的刀,对着脚踝处的青草狠狠砍了下去。
刀刃划破草叶的瞬间,没有想象中的清脆声,反而像砍在了某种柔软的血肉上。
那些草被一刀劈成两半,断口处突然涌出大量粘稠的、暗红色的汁液。
那些汁液顺着他的裤脚往下淌,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的、带着腥甜的血腥味。
不对!十分有九分的不对!
维克多浑身发抖,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仿佛想把眼前的景象揉碎。
可再定睛一看时,眼前的一切彻底让他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哪里还有什么郁郁葱葱的绿植?哪里还有什么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那所谓的“草地”,分明是一片覆盖在地面上、不断蠕动的血肉;
那些“藤蔓”,是从血肉里钻出来、带着倒刺的红色触须;
而那些“参天大树”,赫然是一根根高耸入云、表面布满青筋的血红触手。
每一根都粗壮得像一座小山,顶端还在缓缓地扭动着,像是在寻找猎物。
无数藤条状的血肉从地面下疯狂涌现,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
一排排巨型的血肉触手开始缓缓转动方向,所有的“顶端”都对准了他。
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点点向他逼近。
对讲机还在滋滋作响,白頔的声音隐约传来,可维克多已经听不清了。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哭腔的、绝望到极致的话:
“它们……它们活过来了……”
话音未落,一根粗壮的血肉触手已经带着呼啸的风声,向他的头顶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