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白頔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知是维克多的指令本就留有足够弹性,还是这支队伍里的干员们的训练过于有素、行动高效。
不过短短几分钟,现场所有人都已找到各自的岗位。
或警戒、或调试设备,总有点儿事干,要么就是准备应对血湖里的东西了。
唯独她和黄冤像两个局外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与周遭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怎么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白頔在心里嘀咕,视线往下一扫,才惊觉自己还半蹲在血湖岸边。
她猛地反应过来,此刻至少有半数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剩下的一半,自然是投向无聊的左转右转的黄冤身上)
完了……现在转身跳湖,还来得及吗?
她感觉现在,自己脸上的温度可能不亚于刘康的火焰。
好在这份窘迫并没持续太久,甚至只有短短一瞬。
因为就在下一秒,异变陡生。
原本澄澈得能映出人影的血湖湖水,竟在瞬息间褪去清色,翻涌成刺目的深红,浓稠得像刚凝固不久的血。
白頔瞳孔微缩,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
还没来得及思索这毫无征兆的变色背后藏着什么,一只苍白的手便猛地从红水中探了出来。
这只手指节突出,指甲泛着青灰像是一个干尸的手——不过干尸的手大多应该不会是泡在血水里这么久的。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并且做好了用影子把手的主人切成碎片的准备。
不对,怎么又下意识的想用影子了?
总感觉跟黄冤的约定没有什么用呢……
紧接着,那只手的主人缓缓从血湖里站起身,露出了完整的模样。
那是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人,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嘴唇撕裂般张大,仿佛能吞下一口铁锅。
他的皮肤被湖水染透,裹着一层黏腻的红色不明液体。
不知是湖水本身,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但她感觉应该不是血,虽然这湖水一股子血腥味。
但总不能一整片湖都是血吧?这得死多少人?
“这就吓傻了?”不远处,维克多看着白頔僵直的背影,低声自语。
他没记错的话,几天前才见过这个矮子女人。
当时因为自己的任务超时,总部才派她来支援。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解决c-2001,但维克多并不觉得她会很弱。
能从凶险的c-2001处决任务里活下来的人,必然有两把刷子。
可眼下看来,这好像是个刚见血就慌神的新手?
维克多眉头微蹙,抬手举起枪,冰冷的枪口稳稳对准那个浑身是红的异常生物。
手指刚要扣下扳机,白頔却忽然有了动作。
她没有犹豫,在那个红色的人注意到她的一瞬间,一拳头把他给抡了下去。
……好吧,是他多虑了,这完全就是在思考要怎么优雅的弄死血湖里的东西。
一拳将血人进湖里的瞬间,血湖表面骤然泛起涟漪。
起初只是细碎的、如同石子坠入静水的波纹,一圈圈漾开,转瞬便被更大的震荡吞噬。
浪头层层堆叠,血色湖面像是被无形的手搅动,翻涌着不祥的暗红。
砍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白頔的手上。
很显然,她已经做好了让里面的东西露头就秒的准备。
黄冤眼疾手快,二话不说伸手薅住白頔的后领,像提小猫似的把人拽了出去。
白頔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已经换了位置。
身后密集的枪声骤然炸响,混着黄冤贴在她耳边的细声低语:“你被污染了。”
黄冤将她放在地上,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到她时的微凉。
见白頔没有反应,黄冤以为她没听到。
于是便又凑近了些,把话重复了一遍“你被污染了!”
“我被污染了?”白頔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自忖抗污染能力不算弱,毕竟两次直面重污染都活了下来。
什么样的污染能悄无声息缠上她?
不过转念一想,她的抗性或许真没那么高,毕竟那两次不过是受到了高污染,侥幸活了下来……
“刚才我能清晰感觉到,一股精神污染从湖里漫出来。”
黄冤说着,目光投向不远处依旧翻涌的血湖,“但那污染很奇怪,像极了蜘蛛网。”
“看着轻飘飘的,一粘就上。”
“你想甩开它,却总有几缕细丝缠在身上,甩不掉,弄不净。”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平时遇到的精神污染,要么像砖头砸过来,要么像厚布蒙住头。”
“威力或许大,却绝不会这么黏人;可能受到了精神污染确实会很懵逼,但绝不会怎么样也弄不掉。”
“这个副本里面的精神污染……确实有点儿东西。”
白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的干员还在和异常生物交火。
枪声、嘶吼声混杂在一起。
“你再看看这儿呢?”黄冤指着白頔贴在胸口的胸贴,上面赫然是一张怒脸。
很显然,她是真的中招了。
白頔心头一紧:“我都能被污染,那他们呢?”
“哟,你居然会关心他们?一群不过一面之缘的人。”黄冤说着,伸手使劲揉了揉白頔的头发。
指腹蹭过她的发顶,力道不轻不重。
看似想把污染搓掉,其实是想过过手瘾。
白頔被揉得一懵,随即愣住了。
对呀,我为什么要关心他们?
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人是见过两面的,他们都是陌生人啊!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她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是因为污染吗?
增强了她的情绪、改变了认知?
还是自己的认知被不知不觉侵蚀,连带着情绪一起扭曲了?
如果湖底的东西靠这种恶心的手段污染她,那她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必须把血湖里的东西彻底搅个天翻地覆,不留任何余地,也不存任何侥幸。
这种黏人的精神污染让她浑身不舒服,更怕万一有残留,带回去影响到青……
她想都不敢想,青要是被污染得情绪低落的样子。
直到白頔身上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污染气息消散,黄冤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看着她瞬间明白自己意图的模样,眼底悄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