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方才在新房里,陈志远把拨浪鼓递给她时说的话:“给二嫂送过去,就说咱们当叔叔婶婶的,一点心意。”
“二嫂,就让孩子拿着玩”孙娇娇说,“志远哥说,以后要是去出差,再给孩子带点别的。”
“可别再破费了,”刘慧赶紧摆手,“这一个就够金贵的了,咱们庄稼人,哪用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再说,你们刚结婚,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得省着点。”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轻轻摇了摇拨浪鼓,“咚咚咚”的声音在小屋里散开,清脆得像春天的第一声鸟鸣。
孩子像是听见了,小嘴动了动,发出一声小小的“唔”,眼睛还没睁开,却把小拳头攥紧了。
刘慧笑得更欢了:“你看你看,这孩子有灵性,知道是给他的呢。
娇娇啊,你回去跟志远说,谢谢他了,这份情,我和他二哥记着。”
“不用谢,都是一家人,”孙娇娇站起身,窗外的暮色更浓了,能看见院里的灯亮,昏黄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来。
“二嫂,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着,别累着。”
刘慧送她到门口,还攥着那只拨浪鼓:“慢着点走,院里的路不平。”
孙娇娇点点头,转身往新房走。
这边陈志军进门就看见妻子刘慧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捧着个东西,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
“刚娇娇过来干啥?”陈志军把一盆热水放在木箱上。
炕头上的小儿子睡得香,小嘴还时不时呶一下。
盖着的小被子是毛蛋小时候用过的,洗得发蓝的布面上,补丁都缝得整整齐齐。
刘慧没抬头,指尖轻轻碰了碰拨浪鼓的羊皮鼓面。
声音轻得怕吵着孩子:“还能为啥,为咱娃呗。你看这是啥?
志远从市里给咱小儿子带的拨浪鼓,特意让娇娇送过来的。”
“拨浪鼓?”陈志军愣了一下,凑过去看。
昏黄的煤油灯从房梁上垂下来,光落在鼓身上,红漆亮得晃眼。
他伸手想碰,又怕糙手刮花了,指尖悬在半空又缩回来:“这玩意儿……不是城里供销社玻璃柜里摆的那种?
前儿我跟队长去县城拉化肥,瞅见柜台里有,当时没好意思问价,估摸着不便宜。”
“可不是嘛!”刘慧把拨浪鼓轻轻放在孩子手边,怕碰着孩子的手,又往旁边挪了挪。
“方才娇娇跟我说,志远这次去市里,给石头和毛蛋各带了个铁皮小火车,还给大丫带了个布娃娃。
你是没见毛蛋那模样,抱着小火车跑进来给我看。
齿轮转起来‘哗啦’响,红色铁皮上还印着火车头,比村里木匠做的木头车精致十倍!”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感慨:“我问娇娇,咋还给咱娃带拨浪鼓?
她说志远怕落下小的,特意在百货大楼挑的。你说这当叔叔的,心咋这么细?”
“那铁皮小火车,我听毛蛋说,是能跑的?”陈志军的声音放得更柔,生怕惊醒孩子。
“前儿我和队长聊天,听他说县城供销社的铁皮玩具,最便宜的也得两块多。
志远一下子买俩,还加个布娃娃,这得花多少钱?”
“何止!”刘慧往窗外瞥了一眼,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隔壁三婶前儿去县城走亲戚,回来跟我说,她在百货大楼看见过这拨浪鼓,黑羊皮鼓面,红漆木柄,要三块八毛呢!
当时我还说,谁舍得给娃买这么金贵的玩意儿,没想到今儿就到咱手里了。”
她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蛋,软乎乎的,心里像揣了团暖火。
“志远这么疼娃,以后咱娃长大了,可得好好记着他三叔的好。”
炕头上的小儿子像是听见了,忽然动了动小手,正好碰到了拨浪鼓的鼓槌。
“咚咚”两声轻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陈志军和刘慧同时屏住呼吸,看着孩子依旧闭着的眼睛,忍不住相视而笑。
“你看咱娃,都知道喜欢呢。”刘慧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以后等他大点,我就拿着这拨浪鼓教他认颜色,红的鼓身,黑的鼓槌,再告诉他,这是你三叔从市里特意给你带的。”
陈志军伸手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目光落在窗外。
堂屋的灯还亮着,隐约能听见石头毛蛋的说话声,混着偶尔传来的铁皮火车“咔嗒”声,像是春夜里最暖的歌。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了早饭,陈志远就骑着车载着孙娇娇回门。
他背着帆布包踩着自行车。
包里面五斤米的分量沉得实在,是陈母临出门时塞到他手里的。
孙娇娇在车后座,坐得端正,双手紧紧攥着车两侧的铁支架,乌黑的辫子垂在肩后,随着自行车的颠簸轻轻晃。
土路坑洼,陈志远骑得慢,车轱辘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响,惊飞了路边草里躲着的麻雀。
“慢点儿骑,不着急。”孙娇娇轻声开口,气息裹着白汽,“路滑,别摔着。”
陈志远“哎”了一声,脚下的力道放得更缓。
骑到半路,前头出现一片没人的杨树林,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
陈志远脚一撑地停了车,对孙娇娇说:“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跟朋友拿点东西,昨天就约好的。”
孙娇娇点点头,没多问。
只是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约在这儿碰头?
她没好意思问出口,只看着陈志远往树林里走,身影很快融进树影里。
陈志远进了空间超市,挑了一只大鹅,足足有七八斤重。
他把大鹅塞进另一个布袋子里,又拿了一斤水果糖,这才往树林外走。
要不是昨天孙娇娇把房间里的柜子什么都看了一遍,他也不至于今天在半道上找借口拿东西。
孙娇娇看见他手里多了个鼓囊囊的布袋子。
还没等她问,陈志远就把袋子递到她手里:“朋友给的,让咱带回去给爹娘尝尝。”
孙娇娇接过来,触手冰凉,袋子里的东西形状分明,像是只禽类,她愣了愣:“这是……鹅?”
“嗯,”陈志远跨上自行车,让她坐稳,“朋友家自己养的,知道咱今天回门,特意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