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潮气仿佛渗入了骨髓,连带着思绪也变得黏稠起来。
千祭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上的绷带。
祈已经被母亲接去照顾一晚,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昏黄的灯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眼下那两颗小痣若隐若现。
共感力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她,传递出一种空茫的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我总能捕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水底暗流般的不安。是因为祈不在身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放下手中的卷轴,目光落在她身上。长时间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紧。
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微微侧过头,眼神带着惯有的依赖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千祭。”我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轻轻“嗯”了一声,共感力像被拨动的琴弦,微微震颤。
我起身,走到她面前,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她没有退缩,只是仰起脸看着我,眼神清澈,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我永远无法完全穿透的迷雾。
我们之间,有着最亲密的肉体关系,有着共感力的深层联结,有着共同的孩子。
但我从未听她说过那句话。那个最寻常,却又最不寻常的词语。
“告诉我。”我俯身,双手撑在她座椅的扶手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你爱我吗?”
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共感力瞬间绷紧,像受惊的刺猬竖起了尖刺。
那空茫的平静被打破,流露出清晰的慌乱与……无措。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神游移着,试图避开我的凝视。
共感力传递来的不是断然的否定,也不是肯定的回应,而是一片剧烈的、混乱的挣扎。
她不懂。
她分不清。
依赖是爱吗?习惯是爱吗?恐惧带来的顺从是爱吗?共感力带来的共鸣是爱吗?
实验室从未教过她这些,而我所给予她的,又是一份如此扭曲、充满掌控欲的情感模板。
——【共感的刑求】
她的沉默,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我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冰冷的偏执,缓缓升起。
我要听她说。
不是通过共感力去感知那些模糊不清的情绪,而是要亲耳听到那三个字,从她苍白的唇间吐出。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那份始终存在的不确定感,才能将这扭曲的关系,钉死在名为“爱”的十字架上。
我没有催促,也没有动怒。
只是更加逼近她,近到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我的倒影,能感受到她微微急促的呼吸拂过我的下颌。
我的查克拉开始缓缓流动,不是攻击性的,而是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向她涌去。
同时,我刻意地、一丝丝地收敛起我们之间那赖以维系的共感力联结。
不是完全切断,而是让它变得稀薄,变得若即若离,如同即将断线的风筝。
千祭的身体猛地一颤。
共感力是她感知世界、确认存在的锚点。
尤其是与我的联结,早已成为她精神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此刻这联结的动摇,让她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手指紧紧抓住了扶手,指节泛白。
“鼬……”她无助地唤着我的名字,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共感力像濒死的触手,徒劳地试图重新紧紧缠绕住我,却在我有意的控制下,一次次滑开。
她在害怕。
害怕失去这唯一的联结,害怕重新坠入那个只有冰冷器械与无尽痛苦的、孤立无援的过去。
而我,冷静地欣赏着她的恐惧。这恐惧,是我逼她就范的筹码。
“告诉我,千祭。”我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神经,“你爱我吗?”
—— 【月读的誓言】
现实的逼迫似乎还不够。我要将这誓言,刻入她的灵魂深处。
写轮眼无声无息地开启,月读的世界瞬间降临。
这一次,我构筑的不再是温情的陷阱,而是一个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审判之地。
没有景物,没有声音,只有一片虚无的纯白,以及悬浮于其中的我们二人。
在她的感知中,与现实唯一的联系——那份与我之间的共感力——被彻底“切断”了。
她站在虚无中,眼神空洞,充满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极致的恐惧与茫然。
共感力在幻境中徒劳地蔓延,却什么也抓不住,像溺水者挥舞的手臂。
我站在她面前,如同这片虚无空间唯一的神只。
“说。”我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不带任何感情,“说你爱我。”
她在颤抖,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共感力在幻境中传递出撕心裂肺的恐慌,仿佛一旦说出这句话,就会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
我耐心地等待着。在月读的世界里,时间毫无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她的精神防线在绝对的孤立与恐惧中,开始崩溃。
“……爱……”一个极其微弱、破碎的音节,从她唇间逸出。像叹息,又像哀鸣。
“完整地说。”我命令道,声音冰冷。
她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浸湿了苍白的脸颊。
共感力在幻境中发出无声的悲鸣。
“我……爱你……”
终于听到了。
这三个字,没有温度,没有情感,像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带着被逼到绝境的屈从与绝望,在这月读的虚无空间中轻轻回荡。
然而,这还不够。
我操控着幻境,让这份被逼迫说出的“爱语”,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符文,如同烙印般,一遍遍刻入她幻境中的意识体,刻入她那无所适从的共感力深处。
我要让这誓言,成为她灵魂结构的一部分,无论真假,无论甘愿与否,都永不磨灭。
——【现实的回响】
当月光褪去,我们回归现实的房间。
千祭瘫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脸色惨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共感力像遭受重创的伤患,微弱而混乱地波动着,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深深的创伤。
我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拭去未干的泪痕。指尖感受到她皮肤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
“记住你说的话,千祭。”我低声说,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掌控,“你爱我。”
她缓缓抬起眼,望向我。
那双总是带着迷茫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顺从,有依赖,还有一丝……因誓言被强行刻入而产生的、诡异的麻木与认命。
共感力缓缓地、试探性地重新缠绕上我的手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密,都要……脆弱。
仿佛我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即使带来痛苦也无法放手的存在。
“嗯……”她极其轻微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然后,她主动将额头抵在我的掌心,像一个完成仪式的信徒,向她的神只献上最后的臣服。
那一刻,一股巨大而阴暗的满足感席卷了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誓言”,用恐惧和孤立为她锻造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枷锁。
我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室。
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安静地依偎在我怀里,共感力传递来的不再是挣扎,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痛楚的依赖……
这一夜,我们的纠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激烈,也都要……沉默。
她不再有任何抗拒,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顺从,回应着我的索取……
共感力紧密地交织着,传递着肉体上的反应,却也清晰地映照出她灵魂深处那片被强行刻印后的、无声的荒芜……
——【扭曲的圆满】
清晨,阳光勉强穿透厚厚的云层,洒进房间。
千祭还在沉睡,蜷缩在我身边,呼吸清浅。
脖颈上的绷带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刺眼。共感力像疲惫的潮水,缓缓退去,只留下平稳的、深沉的睡眠波动。
我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看着她眼下那两颗小痣,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唇。
“我爱你”这三个字,我终究是用最不堪的方式,从她那里强取了过来。
它们没有带来想象中的圆满,反而像一道新的、无形的伤口,叠加在她旧日的伤痕之上,也烙印在我自己的灵魂里。
但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注定的模式。
爱与掌控,依赖与占有,共鸣与伤害……这些截然相反的要素,在我们这片阴湿的土壤里,早已扭曲地融为一体,无法分割。
我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掠过她脖颈上的绷带,感受着其下那道永不愈合的伤口的微弱存在感,也感受着昨夜那被强行刻下的、新的“誓言”的回响。
这个由我一手构筑的、名为“爱”的牢笼,终于以这样一种方式,达成了它最扭曲、也最稳固的形态……
而她,将永远活在这誓言之下,活在我的掌控与共感力的缠绕之中。
直至永恒……